众仙妖神情各异,心里也不知忖度着什么,殿中诡异地静了下来。
〔都不是什么好人。〕914发出唏嘘,十分心疼自家宿主。
顾一念飞升不过月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一路半是放任的由着他们,未尝没有先识人、再断事,相机而动的打算。现在看来,在场虽都是旧人,却未必有念着多少旧情。
岑厌之有所图谋,却非要掩盖在痴情之下,以私成公,整个一连吃带拿。
公皙瓒虽是为她讲话,却未尝没有拱火之意。想必他也清楚,彻底撕破和平假面,让两族矛盾盖过他与妖族的矛盾,才是对他来说最安全的选择。
甚至是闻如许一介仙吏,从飞梭到宴上,一路误打误撞竟也为她找了不少麻烦。看似醉得昏沉,不经意间的话语却总是将事态引向愈发焦灼的地步。
914扫视一圈,叹道:〔看来看去,也就谢将军和他那几个手下省点心。〕
顾一念不置可否,微抿胭唇,真心希望人心能够少些曲折。
云虎灵狐二长老尚能沉得住气,冲动如古猿已是气喘不已,怒目而视。最初的寂静之后,妖族议论纷纷,骂她狂妄者有之,忧心事情走向的亦有之。
岑厌之收起愤恨痴情的假面,唇边泛起了真切的笑意,“说得好,洞若观
16、拒婚妖皇()
火,不愧是玉山君。”
顾一念不为所动,不软不硬地回刺了过去,“玉山也曾钦佩陛下性坚且韧,永恒如一地坚定目标。事已至此,妖族所求为何,不妨直接讲来。”
“好、好好!”岑厌之朗声大笑,干脆道:“浮空云海身负镇压魔渊、净化魔气之责,朕今日便与仙族言明,这妄渡魔渊,我们守不下去了。”
“什么?!”此言出,最为惊骇的竟是二长老之外的妖族。
岑厌之无视纷繁议论,坦荡地自揭老底:“我非神人,金仙而已。混血龙脉无法完整消除魔气,这三百年来的龙神祭,朕不过是靠着再生之力勉强支撑。如今朕连这项能力也已退化,浮空云海,危在旦夕。”
顾一念心念微动,第一反应竟是帝渊是否知晓此事。牵连如此之大,竟也能放任不管,甚至默许她与妖族翻脸断交。
岑厌之这番话可信度极高,除却可维持的时间不明外,几乎句句属实。顾一念正色回道:“我会将此事禀于神主,两族协力,共商对策。”
岑厌之却是摇头,嘲讽道:“你们仙族若有办法,浮空云海也不会归给妖族。”
顾一念微哽,说不出反驳的话。妖仙势弱,九万里玄天,仅有西天之极这一小块地方归属妖族。若不是唯有他们能够对抗魔渊,这瑞彩千条的极乐之所定然也是仙家的地盘。
“顾一念,你我之间,不必再说什么场面话。浮空云海不能有失,否则,失去制衡的魔渊将吞噬整个玄天。”岑厌之目光犀利,直言索求:“要么将那小海棠送我吃了补身子,要么你来做我的妖后,以天雷之力助我净化魔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顾一念闭了闭眼,心念焦灼。她不是个会受人胁迫的性子,但此事牵涉重大,她一时也无法任着性子断然回绝。
手背上被轻拍了两下,是安慰的力道。公皙瓒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便无法吧。”
顾一念循声望去,见他已敛了先前那副狂肆的神态,勾着唇角,笑得俊逸风流,认真道:“小妖龙,公事公办,强要人嫁给你算什么本事?”
“你若有能耐,尽管来捉我,若无,便搂着你的浮空云海坠入魔渊好了。不必觍颜说什么共沉沦,九万里玄天之大,这魔气要蔓延到中天仙境,没个万八千年恐怕是不行的。”
“再说,你们哪里没办法了?”玉扇唰的一展,公皙瓒似笑非笑地环视过在场众妖,犀利指出:“偌大浮空云海,就剩这么一点歪瓜裂枣的狐猴蛇虎,旁的那些,是叫你吃了,还是填了魔渊?”
殿中一片哗然,云虎长老瞋目而视,拍案怒斥:“一派胡言!”
他出手迅疾,扯下颈间金环便朝这头丢了过来。公皙瓒瞳孔一缩,神色骤然紧绷,显然对此并不陌生。
以他张扬嚣狂的性子竟也不敢直面此物,第一时间便仰身向后欲要避开。一旁,灵狐长老眯着眼,爪尖轻点,金环一错化三,包抄而来,使他避无可避。
“够了。”
再度被欺瞒,顾一念深深蹙眉,终于动怒。
尚未来得及做下一步应对,公皙瓒腰间双环玉佩忽然亮起,紫电雷光破空而出,一半裹绯衣仙君玉树般颀长的身影,将其牢牢护住,一半则直直劈向半空金环。
相撞的余威荡开,横扫整座大殿,杯盘狼藉,金属宫灯上犹闪着电光。众妖东倒西歪,越是妖力浑厚,便越是目眩神迷。
除人手一件玉山仙器的仙族外,大殿之中唯有妖皇依旧稳坐。
公皙瓒“啧”了一声,刚想讽刺顾一念的手下留情,却见岑厌之怔然垂首,微颤着自怀中摸出一块龙纹玉佩。
这玉佩显然与护佑他们的那些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不知为何,众仙之玉尚是光华流转,仙力蕴蕴,岑厌之的龙纹玉却已黯淡无光。
伴随着他取出的动作,玉身还泛起了细密的裂纹,而后一声脆响,碎裂无形。
“顾一念……”妖皇怔怔唤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于公于私,皆是如此。”顾一念淡然垂眸,冷冷道:“岑厌之,我的答案,你一直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