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傅将声音压得更低:“你在山上,应该比我更清楚当时的形势,有周荣和韩清里应外合,根本不需要你动手!”
孟二郎端了个小凳过来,放在林太傅身后:“太傅,您坐着说话。”
林太傅扭头瞪着他:“……”
孟二郎低眉垂目,说完便飞快地跑开了。
林太傅没好气地在凳子上坐了,这一坐,伞便遮在了谢疏的头上,他到底还是心疼谢疏的,没把伞挪开。
他看着谢疏,再次开口:“当年你外祖家出事,你还小,但那时你应该也记事了,隔年皇上即位,替你外祖家翻了案,后来你父亲续弦,你孤身去了生母坟前,坐在那里哭了整整一天,皇上听说此事,怜惜你,便叫你入宫与太子作伴。”
谢疏沉默地听着。
林太傅顿了顿:“皇上待你不薄,光这一桩事,你就该记着他的恩情。”
谢疏眼底浮起冷意:“先生为何觉得,天子会有情?”
林太傅愣了一下:“不久的将来,太子也会成为天子,你觉得太子有情吗?”
谢疏垂眸,抿紧唇。
他心里并没有答案,太子重情重义,但也优柔寡断,这样的性子,可以有情,也可以无情,更何况他这回手刃皇帝,明面上是为了太子,其实是为了自己,他在利用太子。
林太傅见谢疏不说话,沉吟片刻,转而问:“此事和平王府有没有关系?若有什么隐情,或你迫于无奈……”
谢疏动了动唇,那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是我利用了平王世子,与平王府无关。”
林太傅:“彦知,你和平王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疏:“他向我提过亲,我不愿意,并未答应,仅此而已。”
林太傅皱眉:“这么说来,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谢疏:“是。”
一阵风吹来,寒气噬骨,谢疏喉咙发痒,忍不住又低低咳了一声。
孟二郎搬了个炭盆过来,盆上支着挡风的板子,他放下炭盆,憨厚道:“太傅,您烤烤火。”
说完一溜烟跑开。
林太傅对着他的背影瞪眼:“……”
这一打岔,林太傅心里那股气再难提起来,他看着谢疏,叹息道:“彦知,你该知道,太子并不执着于皇位,更何况,经此一事,皇上也该看清太子的孝顺和忠心,若他能活着回来,这皇位早晚也是要传给太子的。”
“可是我等不起。”谢疏平静道,“大夫说我只剩三年了。”
林太傅心软下来,再不忍责备他:“你先别急,我们再找找,总会有医术更高明的大夫。”
谢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林太傅陷入沉默,半晌后缓缓起身:“唉……太子心里不好受,你也吃点苦,先跪着吧。”
说完,伞不当心掉在地上,他没有捡,转过身背着手缓缓离开,瞧着竟多了几分蹒跚。
林太傅一走,屋里的人全都跑出来,孟二郎为谢疏撑起伞,心疼道:“公子,你真要跪着?这得跪到什么时候?”
思正也急得不行:“天寒地冻的,公子本就身子弱,再受这份罪,哪儿吃得消?”
言正给他披上厚厚的狐裘,又给他拢紧,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公子,要不我们给你放哨,你先回屋歇着去,等看见太傅过来,我们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