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英作为前地委书记,现任副省长周鸿基的大公子,在地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笑脸和掌声相迎。按照周海英的说法,自己吃饭,就是掉个筷子下去,一桌子的人都要弯着腰为自己捡筷子。
到了周鸿基这个级别,工作和生活事实上已经很难分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职的副省长,没有人提及他还是一个父亲的角色,甚至包括周海英在内,平常时间想见一面并不容易。
父子相见,也并没有太多的温馨画面,好似与平常的上下级一样,笼罩在周海英身上的光环黯然失色,这个衣着朴素面相和善的老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周海英心里反复演习的话术忘得一干二净。
周海英站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犹犹豫豫地道:爸、这个,这个昌全的事,您都知道了呀!
周鸿基看着报纸,翻了一个面,没有作答。
周海英尴尬地站在桌子面前,拿起了水壶,往玻璃杯里添了水。红茶养胃,周鸿基一直喜欢喝红茶,滚烫的热水冲在了杯子里,散发出浓郁的茶香。周海英轻轻放下水壶,搓了搓手,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周鸿基放下了报纸,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着周海英。“怎么不说啊。”声音低沉而有力。
爸,这个,这个,我的意思是,昌全可是跟了您多年的秘书,您要是不为昌全说句话,这个地区里的干部怎么看您。周海英有气无力地说了话之后,周鸿基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说下。
这个小龙,可是罗伯伯的儿子,在特殊年代的时候,您和妈被下放劳动,整个机关大院里,敢给我们口饭吃的,也就罗伯伯几家了。
周鸿基面无表情地听着,周海英则是鼓足了勇气,把自己从地区到省城一路上想到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看周海英停顿了起来,周鸿基淡淡地道:话说完了?
嗯,爸,说完了。
周鸿基指了指凳子,示意周海英坐了下来,就道:话说完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给钟毅同志打个电话,把人全部放了?
没有您的推荐,省委是不可能直接让钟毅从县委书记直接担任地委书记的,由此,您也得罪了本该顺替接班的地区专员齐永林,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是齐永林的跟班,魏昌全是您的秘书,这个时候,就是齐永林借郑红旗的手,对您进行打击报复。
周鸿基冷冷地道:你作为大型国有企业的党委书记,看待问题就是这个水平和觉悟?省委的人事安排和干部任命,哪里轮得到你妄加猜测胡说八道。还在这里人云亦云。干革命的首要问题是什么?就是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你也是基层党委的书记,你给我讲讲,现阶段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周海英看周鸿基动了火,就道:这个,这个敌人自然是齐永林,这个朋友自然是魏昌全。
周鸿基哼笑了一声道:你有多久没翻书没学习了,党的十三大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现阶段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海英同志,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贫穷、是落后,而不是我们的同志。咱们省,还有上千万的群众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一年也才买一身新衣服。魏昌全和罗腾龙,包括你,你们思想上都出了严重的问题,我看你现在在地区上蹿下跳的,在堵路的事情上,你扮演了什么角色啊?
周鸿基对周海英几兄妹约束还是比较严格的,自从周鸿基来到了省城之后,周海英身边的朋友多了起来,压抑已久的周海英放松了自我的约束,利用周鸿基的影响和建筑总公司的便利,在各个县都干起了建材生意,再加上和罗腾龙合作干的生意,早已经将自己国企党委书记的身份忘到了脑后去了。听到周鸿基说自己也扮演了角色,周海英心中一颤,就道:爸,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干违法犯罪的事,这个堵路的事确实和我没关系。
周鸿基道:这个我相信你,海英啊,昌全的事,腾龙的事,钟毅同志已经给我打了电话,向我请示怎么处理,我已经明确表态,尊重地委和组织的意见。
爸,昌全可还在处分期内,如果再来一个处分,他的政治生命可就结束了。
周鸿基用手叩了叩桌子道:钟毅同志比你懂政策,怎么处理还需要你来教,你呀,就管好你自己,也算我给你的警告,以后你要是违法乱纪,我绝不轻饶。
正说着话,周鸿基的夫人拿了两个削了的苹果进来道:海英啊,你爸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看那个农业厅的邹来贵,副省长省里都报上去了,结果那,考察的时候被人实名举报,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完。人在做,天在看,官大官小,钱多钱少,又有啥意义?
第二天一早,地区纪委就召开了会议,研究对魏昌全的处理意见,大家看着关于魏昌全的材料,都不表态。
纪委书记看了会班子里的领导就道:这个,这个大家发表意见,对待昌全同志,怎么处理比较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