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无逸殿,嘉靖正在听取黄锦的汇报。对于李彬,嘉靖本来就谈不上信任,仅仅觉得他办事得力罢了。和黄锦这样的从潜邸一直跟随嘉靖老人的相比。
但是嘉靖也绝不会容忍黄锦随意处置李彬的,嘉靖一直在外廷和内廷之间保持着平衡,不仅是司礼监和内阁的平衡,各派政治势力一样也都在嘉靖的平衡中。对于任何一派势力,嘉靖都在小心的维持平衡,李彬也不过是他用以平衡朝局的工具罢了。
嘉靖听黄锦原原本本将此事讲了一遍之后,心下了然,黄锦确实有借朱载坖对付李彬的意思。但是李彬逾制修建陵墓恐怕也是事实,这就触动了嘉靖的底线了。对于嘉靖来说,贪墨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实上黄锦也不是什么一清如水的人,严嵩、徐阶等人也经常向这位内相馈赠礼物,黄锦的身家也绝对不菲。但是李彬这个营建坟墓实在是恶心到嘉靖了,朝廷的三大殿还没有开始动工呢。你李彬就把整修三大殿的工料挪用了给自己修坟墓。
这就罢了,你还逾制修坟墓?怎么,活着当不了皇帝,准备死了过把瘾?这是嘉靖绝对不能容忍的。你李彬可以贪墨,可以为非作歹,可以和黄锦狗咬狗,但是你不能背叛主子,大明朝已经有一个曹吉祥了,嘉靖绝不会容忍大明朝再出现一个曹吉祥。
嘉靖在御座上闭着双眼,说道:“黄伴,让李芳接着当内官监太监吧!李彬下锦衣卫诏狱,让裕王和陆绎去抄了李彬的家产,用于三大殿的大工。”
黄锦赶紧去传旨,而此刻,李彬为自己修建的豪华坟地前,朱载坖正坐在上首,身前跪着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五军营丰城侯李儒,朱载坖问道:“李侯爷,你给孤说说,这算什么事情?把五军营的士卒借给李彬修这逾制的坟地。”
朱载坖身子前倾,低声在李儒耳边问道:“丰城侯你这是借人,还是借兵呢?他李彬想当曹吉祥,丰城侯这是想干什么呢?”
丰城侯李儒吓得双腿发软,赶紧上前给朱载坖行了大礼说道:“殿下明鉴,臣绝无反叛之心,只是当日李彬向臣借数百士卒用于修造坟墓,臣想他是宫内的大垱,故而也没有多想,就借给他了,臣绝无谋逆之心啊!”
李儒现在是真的害怕了,朱载坖说李彬想当曹吉祥,这曹吉祥可是要谋反的啊!天顺五年七月,曹钦因对家人曹福来滥用私刑,被英宗降敕通告群臣。曹钦遂与曹吉祥商议,决定谋反。恰逢此时蒙古鞑靼部入犯陕甘边境,明廷决定派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率军西征。曹吉祥认为时机已到,指使他的党羽、掌管钦天监的太常少卿汤序打听征西军出征日期,汤序报告说七月二日出征。于是决定这日黎明前举事,曹钦自外拥兵入废帝,而曹吉祥以续兵为内应。
听了李儒的话,朱载坖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假话,李儒今年二月才袭爵,连五军营恐怕都没有理顺,再说了他是世袭的侯爵,谋反不是吃的太闲了。
朱载坖对李儒说道:“丰城侯也不必多想,等陆少保调查吧,若是丰城侯真的与此事无涉,陆少保会还丰城侯一个清白的。”
李儒心下这才放松了,陆炳还是很宽厚的,只要给陆少保到位了,陆少保也肯定跟你到位。
这时候陆炳、严世蕃、周延和赵文华等人正在查看李彬的这座坟墓,看看有多少逾制之处,一众臣子们看完之后回来向朱载坖禀报,李彬的这座坟墓确实逾制,规格比拟皇陵,李彬这次死定了。
朱载坖看着陆炳,问道:“陆少保掌管锦衣亲军,这个李彬还有什么其他的恶行啊?”
陆炳说道:“回殿下,李彬一向仗着陛下信任,为非作歹,大肆贪污,这些事情锦衣亲军都有相关证据。”
朱载坖说道:“那就据实参劾。”
这时候黄锦回来传达了嘉靖的旨意,令朱载坖去抄家,朱载坖笑着对陆炳说道:“陆少保,孤手下可没有精通抄家的校尉,这点还要借重于陆少保啊。”
陆炳赶紧对朱载坖说道:“殿下说笑了,这些事情交给下官就是了,臣马上令朱指挥带本卫查检好手来。”
朱载坖也就不多说了,带着陆绎和一众锦衣校尉直奔李彬的府上,朱希孝已经收到了陆炳的命令,带着锦衣卫将李彬府上控制起来了。等到朱载坖到了之后,朱希孝连忙上前请命,说道:“殿下,臣已经将此处封闭,只等殿下的命令了。”
朱载坖直接下令开始抄家,锦衣卫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是极为熟练了,大队校尉冲进去,首先将所有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开始分门别类的查抄清点造册了。
当然锦衣校尉们没少往自己兜里装,过了一会,朱希孝拿着一副卷轴过来,笑着对朱载坖说道:“殿下,李彬这厮倒是个附庸风雅的货色。”
朱希孝在李彬家中发现了不少的书画,甚至还有他从内府偷盗的书画,朱载坖不由的大怒,这都是历代先帝留给他的遗产啊,狗的,凭你也配!
朱希孝还给朱载坖拿来了一幅画,是北宋宣和画院的,上面还有蔡京的题跋,由于是画的四川的峨眉山,所以上面写了一句李白的诗: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
朱载坖看了之后,不仅冷笑着说道:“峨眉峰,还他妈西下,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嘛!”朱载坖的话搞的朱希孝是以他糊涂,随即朱载坖命人将这些东西粗略登记一下,先向嘉靖复旨再说了。
李彬家中现银七万两,黄金两千余两,还有大量的珍玩,在顺天府还是田庄、铺面等,粗略估计不下四十万两。
朱载坖将抄家的粗略结果上奏嘉靖,嘉靖对于毫不意外,一个司礼监,又四十万两的身家并不稀奇,但是令嘉靖愤怒的是李彬居然盗窃内府书画,这才是嘉靖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