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唐军主动发动进攻,嗢末人也不用纠结了。唐军的左翼一阵率先发动,开始踏着整齐的鼓点前进。紧接着,中军大阵发动。继而是右翼军阵发动。很快,伴随着响彻原野的鼓角声,唐军中央的四个军阵从一排横线渐渐变化,以左阵最前,由右阵最后,形成一个指向嗢末的斜阵停住。立在两侧的骑兵则仍在后面不动。略作整顿之后,唐军开始全线压上。“咚咚!咚咚!”踩着鼓点,唐军将士保持阵型,每五十步一整顿,缓缓而来。面对唐军进攻,嗢末人也不能无动于衷,亦击鼓进兵,就是步点比较散乱。待两军相距约二百余步时,唐军再次停下整队。此次是左阵先停,在后各阵逐次跟进,直至四阵重新列成一排整齐的横阵。老马匪趴在巢车的望楼上,待军士略作休整,复下令二都、一都再次突出。仍是二都在前,一都错后。二都的指挥使正是薛霸薛将军,经老牛推荐,他在幽州接受了郑大总管的面试,最终被委任为二都指挥使一职,随行西征,今日做了破敌的刀尖。二都一营是八百铁甲步人,着重甲,持步槊。二营是三百陌刀兼弩手,亦着重甲。三营是刀盾兼弓手三百。四营为一百战骑,铁具装。五营是二百甲骑。六营为二百游骑。以上总计步军一千四百,骑兵五百,战兵合计一千九百人。此外,还有辅兵九百,今日亦在队中,居于战兵之后。这些年在唐王治下,军队持续深化改革,大力推进都一级的步骑混编工作,提高步骑协同作战水平。振武军的建设,自然也受到这项政策的极大影响。与幽州教练军相似,在都一层共分两类,一为四千人编制,一为二千八百人编制,每都均完整配属步、骑及辎重部队,可以作为独立战斗单元使用,亦可以组成大阵协同使用,完全不必战时胡乱折腾。这与豹军原先的编制就有许多不同,但并非什么创制。说到底,只是照抄了卫国公李靖的兵书而已。在战前,对今天的作战任务已有详细布置。作为全军的前导,薛霸自知责任重大,亲自乘马站在首排军阵之侧。对面的嗢末也在靠近,目测敌军距离已不足二百步。军令传下,前排弓弩手准备。首排二营的军士立刻将陌刀放置于地,摘弩上弦,斜指前方。二排三营的军士亦将刀盾放下,手捻羽箭。有报:“敌近百五十步。”按说此时就该弩手发射了,但是今天薛霸却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直至报出“敌近百步”时,指挥使薛霸才下令弩发。先是一弩试射入阵,继而余矢尽出。一时间,“蓬蓬”弩响不绝于耳。利矢破空而去,俱入嗢末阵中。负责冲击的嗢末人与唐军有异,不论身上甲胄如何,皆人手一面木盾,一杆长枪。望见唐军发矢,立刻将盾举起遮护。怎奈何这木盾毕竟不能严丝合缝,总有许多漏网之鱼,射得嗢末人哀嚎阵阵。三百弩手全力发动,数轮箭雨过去,前面过来的嗢末倒掉不少。但因有木盾防护,敌军仍在坚定地前行。薛霸见状长舒一口气,已经在报“敌近五十步”了,再次传令二营后撤、三营弓发,又令后面的辅兵准备撤退。首排三百兵闻令,拾起陌刀就撤,从阵间通道迅速退到辅兵阵后,然后抓紧披膊,准备等会儿操刀拼命。为了放弩方便,甲士操弩时是不挂披膊的。强弩上弦本身就够耽误事了,肩上再扛着沉重碍事的披膊,还怎么玩耍。于是轮到三百弓手放箭。这可都是快枪手,比弩手那是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几个呼吸,就听“嘣嘣嘣”三轮矢发。大唐的步弓皆是三尺有余的长弓,力道不小。如此近距,铁矢从天而落,带着巨大的惯能,嗢末的铁甲也抵敌不住。虽被盾牌挡下许多,亦射倒了不少。每当嗢末倒下一片,薛霸都很揪心,只怕这蛮子被射崩了坏事。爷爷在后面还备了大菜没上就收场,那真是让人无比难过。薛将军年过五旬,蹦跶不了两年啦。请缨担任诱敌深入的主线任务不易呀。还好,这嗢末人是真有血性,手底功夫也不很差。前面射塌不少人,后面硬是头铁地继续来撞。嗯,势均力敌的战斗才有趣嘛。哪怕看起来势均力敌呢。一边倒的打有什么意思。当然,胜利是必须的。眼看就要贴上,薛霸再次下令三营撤退。也真难为三营。他们是轻甲步兵,只披了一身半长的环锁甲,这要是被大枪扎了,那就一戳一个血窟窿。当然,就算是明光甲,被马枪步槊怼正了也是一个血窟窿。反正没有军令,三营的将士们就得玩命放箭,哪敢稍停。这眼看着敌人的大枪都快捅到眼前了,总算得令能撤。三营将士拾起刀盾快走,迅速躲到一营身后,慢一步都不肯。,!一营是身披重甲的步槊手。一俟弓手退后,一营立将步槊放倒,瞬间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枪林。丈八为槊,这都是五六米长的大枪,摆得密密匝匝,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不过嗢末人手里也不是烧火棍。事实上,吐蕃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就是拜唐朝养蛊所赐。贞观朝,吐蕃才刚刚兴起,与大唐相比差距不小。主要当时青海的吐浑人比较嚣张,为了平衡吐浑人,文成公主进藏时带去许多工匠,狠狠奶了吐蕃一口,全方位提升了吐蕃人的文明等级。苟了多年之后,这些高原蛮子高举分裂大旗重出江湖,并最终成为大唐挥之不去的梦魇上百年。经过大唐手把手的栽培,吐蕃生产水平提高许多,战术战法也大大进步。比如,吐蕃人罕见地点开了具装甲骑和重甲步兵这两项科技点,后来经常玩步骑结合,跟唐军在河陇正面刚。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吐蕃被唐军车翻,但是,与只会玩骑射的草原汉子相比,这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嗢末人本身就有很多天宝移民,后来作为吐蕃奴部出身,在这个长枪阵上,就有些造诣。而且,嗢末人因受吐蕃影响更大,就继承了不少吐蕃战法,比如这个长枪阵,甚至大枪还要比唐军的长上一点。只因嗢末人没有唐军这等豪华的铠甲,所以冲锋过程中,为了弥补防御不足,他们一手挂盾,一手提枪。到阵前就把破盾一丢,端着大枪开始拼命。你问为啥嗢末不让弓弩手伴随行进?问得好。倒不是嗢末没有弓手弩手,都是有的,还不少。问题在于弓弩伴随长枪进攻这种层次的兵种配合,他就比较高深。比如,你把弓弩手放两边,步槊手居中,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弓弩射程有限,唐弩的有效射程才一百五十步,长弓只有几十步距离。你把远程输出放两边,军阵宽度就得超过上百步,两边就射程不够,等于中央你正面支援了个寂寞。所以,要么在小阵层面参差安插。左边一个小阵玩弓弩,右边一个小阵玩大枪,这样才能支援的上。或者前面一排大枪,后面紧跟着弓弩手。但这都需要非常优秀地训练水平与指挥,才能在远程输出与贴身肉搏之间找到这个平衡。嗢末人与山北的那些胡儿在生活水平上相差不多,丁壮平日都得辛苦劳作,又没有建制立国,没有常备兵,不是职业武夫,掌握不了这项高难度的技术。能组织枪盾兵冲锋不拉胯就不错啦,还要啥自行车。嗢末人挨了多轮箭雨,死伤一地,早已憋得鬼火升腾。他们熟练地将大枪架起,要跟唐军拼命……岂料当面的唐军枪尖才与他们相交,就退了。呦呵,原来唐军这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嗢末人一个个恨不能直接颅内高潮,兴奋地高叫着,端着大枪猛挤。“稳住,稳住,慢慢撤,不要乱。”薛将军自言自语,其实谁也听他不到。辅兵已经得令后撤。二营在撤。三营边撤边向天上抛射,箭雨越过一营,落在哇莫人的头顶。嗢末人正激动地跟一营交手,哪晓得唐军这么骚。唐军一部甲士交替抵御,次第后撤,顶得嗢末人有力使不出,同时还有人不停地放箭。嗢末勇士只顾的应对当面的大枪,又惦记着追击唐军,对从天而降的箭雨没有防备,顿时损伤不小。但是此时他们哪里顾得上这个,只管玩命向前挤压,要将唐军杀垮。奈何这唐军真是骚出了天际。各阵配合十分默契。左边顶,右边撤。然后就是右边顶,左边撤。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大枪,都有铁甲傍身有甲,嗢末倒是不断深入,但是对唐军的伤害就非常有限,以至于没有。前面的士卒看不明白,后面的悉伽可是瞧的真切。唐军这是在诱敌深入啊。问题是,他就算看明白了也于事无补。收兵是不可能的,此时鸣金,若前线不听等于无用,真的听了,也未必是福。嗢末,可玩不来唐军这么花,弄不好一撤自己就乱了套了。只能乞求唐军玩砸了,被我军压垮。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右翼压着唐军左翼前进了不少,连唐军的中军都在后撤,但是悉伽却是如坠冰窟。唐军左翼伴随在阵侧行进的甲骑在后撤了一段后,突然回身发动,从嗢末人的侧翼突入。速度不快,但是非常要命,只一个短促突击,就将嗢末人的阵型搅得七零八落,直接将嗢末的右翼打乱。同样的事情也在唐军的中军上演。原本落在后头的唐军右翼也压上来了。唐人的左翼已经取得优势,开始反击。刚才还斗志昂扬的嗢末军,转眼开始向后溃退。看看日头,感觉从交手到现在,天上的太阳好像都没挪窝。阿如那,这个兀部的小伙子,从山北投军开始,入塞,南征北讨,早已褪去了青涩,成为唐军的中坚。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今天他带着一百具装甲骑,伴随在二都阵左。亲自陪着薛将军演了一场阵前诱敌的大戏,等到嗢末入巷,立刻带队突击。战果辉煌啊。一百战骑,二百陷骑,从敌军侧翼斜插而入。嗢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们穿阵而过。后面的敌军同样没有料到,唐军的甲骑突然发动,亦不及应对,又被他们犁翻了一片。痛快!刚才擦身而过的是张全将军么?阿如那边跑边想,这老汉疯了,也来冲阵?还真是张全。作为十兄弟中存在感始终不强的一人,张家的这个老伙计死活央求,自我下放到一都带领第四营的具装甲骑出阵。同样的药方,同样的疗效。出手就车翻了一都当面的嗢末大军。张将军兴奋呐,抱着大枪猛冲,当者披靡,撞得嗢末大军哭爹喊娘。郑大总管踩着马镫站高,看前面敌军开始乱了,很想下场耍耍。黑手在刀柄上摸了又摸,把银牙紧咬。心说,稳住,一定稳住不能浪。边上郑虎子哥等不住了,感觉再不动手这仗就要打完了,硬着头皮主动请缨道:“阿爷,让俺冲一阵吧。”老屠子又看两眼,终于是把头连摆,道:“无令,不得妄动。”……新泉军城。经过多日修缮,这个军堡虽未能尽复旧观,好歹也不是当初的残破。许多军资粮豆屯在此处,今日更有许多畜牲来到。牧人搭起座座毡包,满满当当几乎要将左近铺满,牛鸣马嘶喧闹异常。却是宋瑶将军陪着阴山奚总算是走到了这里。郑大总管的主力西去,宋将军领命到了中城,陪伴阴山奚,把这许多牛羊畜牲赶过来。走走停停,一路沿着大河迤逦而行。这赶着如云的牛羊无法走快,晃晃悠悠到此,可把宋将军憋闷坏了。听说凉州已复,宋大帅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到,不想在此蹉跎。萨仁那一袭暗红的圆领袍,勾勒出她的身姿曼妙,黑色幞头则更显三分英气。策马登上一处高坡,向东看那河水滔滔,望北观部人们在山下劳碌。两个儿子紧随其后,脸上尽是喜色。他们知道,在西边,将有他们的天地,正等待着他们去亲手取得。日在天中,萨仁那向西边远望,向宋瑶道:“宋帅,从此向西这四百里路,只怕难走啊。”方才她已从守将处问得了一些情况,郑大总管兵不血刃取了凉州不错,但是沿途的蕃人钻山沟里去了,毫发无损。等他们这些肥羊过境,就蕃贼的性格,能不出来抢一把才见了鬼。扫剌给她派回了五百族中勇士,加上贴身的卫队与部中精壮,以及主动跟随西征的一些部落勇士,萨仁那这里有不到二千精骑。宋瑶是有三千兵在不假。可是嘛,若说是老屠子的大军,萨仁那肯定放心,但是对天德军么……这路据她观察,倒是能战之兵,叵耐终究心中无底。毕竟,据说谷中诸蕃也有个万把精兵呢。不错,萨仁那此次西来,有些小部落也跟着,想看看能否捞些好处。先辽王入主河东以来,尤其是郑大总管坐镇振武军以来,山北与阴山附近已经重新有了秩序。大唐划分了牧场,各有各的地盘,捞过界是绝对不敢的。但是人口在滋生,牲口在繁殖,这就需要更多的牧场,更广阔的天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之所在,义之所在嘛。对这个风韵极佳的女人,宋瑶总感觉眼睛往哪里都不好放。抬头看天则十分无礼,只得虚看她的身侧一尺,道:“无,无妨。今之蕃贼远非数十年前,我,我这三千兵,不比大……啊总管逊色。去岁,我与李李帅曾与之战,蕃蕃贼敢来,必让其有来无回。”眼光终于是不经意扫过萨仁那的面庞与身姿,宋大帅心说,这黑厮真是艳福不浅。萨仁那兜马在原地转了两圈,道:“还是稳妥些好。并非我胆怯,实是这些牛羊粮秣干系重大,不能有失。还是先等信使回来,请二郎派兵接应吧。”好么,这二郎真是叫得亲切。宋将军感觉耳朵里都要长包,用小指挠了挠,道:“也也罢。便等几日也好。”:()刀尖上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