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那你又何必忤逆他?”忘生问。
“我毕竟不是你。”李凤迤只道。
“也是,你不是我。”忘生说着,视线瞥过楚情,眼神中带着不谅解和几分遗憾,他喃喃地道:“我们一起长大,总算是兄弟一场,真没想到……”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针对这句话,楚情和李凤迤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兄弟的情分,他们都想珍惜,只可惜,太多事无法违背心意去做,虽然这种事有人可以,但偏偏,他们恰恰是属于“不可以”的那一类人里。
“你们是要跟他一起,还是离开?”忘生的视线一一掠过王雨艳等人,问。
“离开。”只是没等他们开口,李凤迤就替他们做了决定。
“好,我让他们离开。”忘生也知道李凤迤的话他们绝不会违背,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多加了一句道:“放心,在没有见到人之前,我保证无人能伤他。”
他虽然抓了李凤迤,但他这句话偏偏他们也是信的,李凤迤也信,他冲楚情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这本就是他与义父之间所剩下的较量,也是当年没能完成的事,到如今,都该结束了,而他,也早就心力交瘁,只等这一切统统落幕。
夹杂着明媚火光的夜色中,李凤迤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萧索,他覆下长睫,闭上眼,仿佛万事皆已尘埃落定。
昔六十八武林公审
少室山,距离少林寺山门约十里外,素来寂静之所,近来热闹非凡,这虽非少林寺所愿,却也不得不接受现状,只因去年一年江湖血案迭起,尚无一件有着落,而半月前被华山派、玉门派和青山派三派掌门联合押送上山的人据说就是所有血案幕后的操纵者,他的身份更是那个低调神秘了二十多年的江山风雨楼楼主,他的到来,和三大门派的号召,吸引了与事件有关无关的所有其他门派,几乎是整个江湖倾巢而动,统统涌上了少林寺。
不过少林寺非凡夫俗子能入之地,是以少林寺住持只将他们安排在了少林寺外,仍是少室山的范围,却都只能露宿,有些人得知公审之日定于当月十五,便索性找了少室山脚下的客栈住了下来,然而客栈总归有限,一时间少室山下人满为患,没地方住的最终还是上了山,整天风餐露宿,只等着公审那日到来。
说起公审,虽然由来已久,但真正送至少林寺的并不多,四年多前沈沉陆被擒至少林寺时就有过一次,再之前好多都是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门派自行组织的,而那些被公审的人罪证确凿,完全不需要少林寺出面,真要少林寺出面的,其实有大部分原因是没有直接的证据的,否则何必送上少林寺?由于一旦送上少林寺,一来被公审的人若是不认罪,少林寺要派人下山调查,二来还会给出三年的时间,三年中或出现新的证据,或是推翻旧的证据,都可能导致案情逆转,送上少林对被审的人其实是有好处的,而且好处还不少,所以一般若非必要,江湖上的纷争谁都不喜欢真的扯上少林。这次却由不得他们做主,因为只有擒住江山风雨楼楼主的人才有权利决定是不是要送少林,他说要送,自然得送,也有人问当时在场的三位掌门人,他们碍于面子,也只能认同证据不足这一条,当然证据的确不足,尤其唯一掌握证据的人也被擒人的那人给杀死了,要说是灭口,却也不像,否则,他根本不必抓人送少林,但这一切三位掌门压根做不了主,他们有口难言,又不愿把绝佳的机会拱手让人,只能说这是经过商议同意的,并且还解释说这是江湖大案,为体现他们公平公正,才特意送上少林。
终归有太多人是来看热闹的,只有小部分人是跟案情直接相关的,另外人一多矛盾也多了起来,原本各个帮派之间也不是毫无恩怨或嫌隙的,明的暗的在短短几天之内上演了好几场,惹得本为清净之地的少室山闹闹哄哄,一日都不得安宁。
闹也好静也好,日子仍是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十五当日,时已值五月,天气晴好,还不到辰时日光就照亮了整片半山腰,热度虽然还没有上来,但由于人多的缘故看起来仍是热火朝天,于是更让人止不住火气,只让一堆脾气急躁的人叫叫嚷嚷地一刻也不见消停。
“怎么还不见人出来?”
不耐烦的声音此起彼伏,可顶多也只能问问,若是在这时想闹事,拿就什么好戏都看不了了。
辰时过去了一半,便闻远处钟声响起,众人顿时精神一震,心道:来了!
毕竟与少林寺还是有一大段距离,当终于看见有僧人鱼贯前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头顶上的日光愈发炽热起来,刺目的阳光下,被一群僧衣包围着慢步走来的那名白衣人尤其显眼,使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今日的主角,只是他的步调不紧不慢,神情若是看清楚后会觉得那是一种说不出的云淡风轻,若是不知道今日所谓何事,大概只会以为他是出来散个步的,不过此刻被面目严肃的僧人们团团围住的这种阵势,任他表面看起来再是轻松,也不会觉得真没什么,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应该是他故作姿态,毕竟除了少林寺的僧人,还有江湖上各个门派都对他虎视眈眈,怎么可能真把这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太过普通的想法放在李凤迤身上从来都不适用,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李凤迤也能视若无睹,对他而言,明知道他坐拥整个江山风雨楼,还要来看热闹,那这些人简直是硬送上门来供他消遣的,他觉得自己一会儿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他们自找的,与他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