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是,王妃。”应下事后,重禾便转身退了出去。青天白日,门未曾掩上,置于门口的屏风,挡住了日光的柔和,只能借着窗子投进大束的光。蔺池双坐在绣墩之上,手中拿了果子,用素白的巾子兀自擦着,自发现他会脸红之后,又转移了刚在尚书府中的不快。果真是孩子心性。“你和楼观云是何时认识的?”云中城里的贵族,大概都是知晓蔺池双对楼观云有意的,只不过却未抬上明面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者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林立,这种时候,楼家依附三皇子,也没有人敢嚼楼观云这舌根。“不记得了,观云说,本王与他认识多年了,可是本王却记不得了,”提起楼观云之时,蔺池双的眼里像是盛了一碗星星,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从前他同学与他说,自己看向封孜野的目光,可以溢出水来,他还笑着打骂人家,怎么会有那样的目光。现如今看着蔺池双,仿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直以来,本王都知道自己不如他人聪慧,做过许多错事,有宫人说本王傻,本王气不过,便与他厮打起来,谁曾想到惊动了父皇。”指甲陷进了果子里,汁水顺着纤长的手指滑了下来,眼神里的星星灭了,留下的就是无尽的黑暗。“父皇说我,没有身为王室之人的气度,丢了皇家的脸面,”想起了往事,蔺池双一下子堕入了无力之中,紧紧抿着唇,泪水却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衣衫里,一下就没了踪影。钟令怀自然注意到了他连本王都不用了,而直接自称了我。这件事钟令怀也有所耳闻,只知道有人宫人惹得渊王不快,被沉了冷宫中的水井。“楼观云下令让人沉井的?”“是我下的。”蔺池双的回答显然惊了钟令怀,沉井的虽然只是个宫人,那手段也算骇人,怎么会是他自己下的令?“观云说‘世人大多欺软怕硬,如若五殿下过犹善良忍让,那些宫人便觉你更为可欺,殿下身为天潢贵胄,是人上人,非作奸犯科之事,非损仁德道义之举,无人可奈你何。”“他告诉我该如何去做,我便如何去做,除去母妃,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大概就是三哥和观云了。”楼观云是蔺池双痴傻以后所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在蔺池双心底的地位自然是不同。“嗯,晓得了,那我会成为第三个对你好的人。还有,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哭,只许笑着,这么多年了,总该无忧无虑,老哭成什么样子呢,渊王渊王,潜龙在渊,父皇也许是对你另有所期,我们总归得早日好起来,才能知晓更多的,不是吗?”本着转移话题的想法,抛出了另一件前两天所看到的事,“我前几天看见书房里放了很多书,看模样倒是不算陈旧,是后来所购置的?”随手夺了擦果子的帕子,拉过蔺池双的手,动作细致,慢慢擦着,眼神里满是温柔,果汁粘腻,便蘸些茶水,去渍。至于泪水,钟令怀断然不会去擦,只要它的主人想流,那自然是止不住的,若是不想流,也没人可以逼着他流。“兄长与弟妹都比我聪慧,就想着多看些书,只不过太深奥了,我看不懂,就放在那了。”“同我去盈月楼吧,那边也有些书,你有不懂的地方,便问我吧,才疏学浅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但总比一人埋头苦读好些。”钟令怀记着自己手里还有未曾完成的账,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日头偏移至顶,用完午膳,两人就去了盈月楼,将书桌专门滕出来留给蔺池双用,自己则是搬了个小几,跪坐在光线亮堂,开始算起来的自己的账,努力回想着账本上记载事物的大致进价和出价。木制小几上的账本,足有半人之高,三个时辰过去,也堪堪只做了两本,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上,甩了甩极为酸疼的手腕,用力搓了搓,起身走到了蔺池双身旁。笔尖的墨水肆意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握着笔的主人,却睡得正香,这宣纸是让他来记些不懂的事物,一口气相问更来得记忆深刻。轻轻地抽出了那张宣纸,谁曾想,被压住的一角,写满了无双。好笑又无奈,“醒了,收拾一下,用膳吧。”蔺池双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眼角突然落了一滴泪水,生理性的落泪,让他的神情变得稍有好奇与迷蒙,像极了一只待人蹂躏的波斯猫。“本王不想在府中用膳,想出去吃,从前父皇怕我出去丢了皇家的脸面,现下好了,太子说你极为聪慧,定然不会让我丢了脸面的,我们就出去吃,好不好?”双手握住了钟令怀抚摸他脑袋的手,细细捏着大小两个拇指,声音里满是讨好。眼中痴傻没了往日的痕迹,仔细为自己谋划的蔺池双,借着那副让人神魂颠倒的皮相,让钟令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