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若诚听了很开心,立马肯定道:“你这么写是对的,我那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燕大里头搞了一个戏剧社,整天追求现代主义,研究那些倒叙、意识流、不分幕的东西,说新、说好。
那样的剧本能行么?
不行!
要写,就实实在在的写几幕戏,该关幕的时候就关幕,回到现实主义上来,才能写出好戏。”
曹禺捧起桌上这份稿子,顺手举起放大镜,扫上一眼。
“天下第一楼?”
他看向江弦,“讲什么的?”
“清末民初那会儿一家烤鸭子店的事儿。”
“烤鸭子店?”
曹禺笑了笑,好久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了,这倒确实是清末明初的词儿,能从江弦嘴里说出来,说明他写的相当考据。
“先讲讲内容。”曹禺很感兴趣的说。
江弦喝一口水,详尽的把这篇剧本给曹禺、英若诚两人讲述了一遍。
曹禺耳朵不好,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足够大声。
讲完话剧的三场大幕,讲到最后短暂的尾声,那一副硬木漆金对联。
“上联叫: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
“下联叫:只三间老屋,半宜明月半宜风。”
“横批:没有不散的宴席。”
英若诚忍不住拍案击节,“好!”
“好一副对联!”
“结尾煞足了,这一台大戏是彻底托上去了!”
剧本和写文章一个道理,讲究“凤头、猪肚、豹尾”,前面写得好不算完,结尾也要结得漂亮。
“这尾托的不错。”曹禺也肯定说。
他是边听江弦讲述,边把这篇剧本简单的翻看了一遍,尤其是结尾部分,逐字逐句的认真看过。
“这副对联的出现着实高妙,一下子就把整台戏托了起来。”英若诚说,“这联是你写的?”
“只是拿来引用,并非出自我手。”
江弦摇摇头说,“上联:‘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这是当年康熙给一家饭庄的题词,下联:‘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是纪晓岚给做的属对。”
“原来如此。”英若诚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这剧本的深意更足。
康熙勤政,一拳头一拳头攒下家业,结果到了乾隆的时候,这位只知道“败家”,纪晓岚便如“天下第一楼”里的卢孟实,可惜世事一场,皆是镜花水月。
出于现实,反映现实,高于现实。
既切合于剧的规定情境,又含有悠远不尽的喻指。
这是能立得住的作品!
曹禺放下手上的稿子,看向江弦的目光中带着欣赏,“你写的很好。”
他是话剧方面的全才,方才只是听江弦这么一讲,再简单看过一遍,这部话剧在舞台上的表现便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你写的比我还好。”
“老师,您过奖了。”江弦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