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入码头兄弟会,积累一段时间,爬上领位置,最后秘密的炸死六爷全家,这个全家包括织云。
他爬上这座城市的巅峰,强娶了看不起他的绮云,给自己打了一口金牙,成为最大的恶。
他像当初阿保欺负他一样,踩住一个穷人鬼七的头,羞辱他,让他管人叫“爹”,他比阿保更变本加厉,因为阿保至少给了他那口吃食,五龙却给了那人一顿棍棒。
“我最恨你们这些贱种,为了一块肉,就可以随便叫人爹吗?”
五龙一如当年的冯老板,把那个穷人鬼七收作伙计,在鬼七身上变本加厉的宣泄着他曾经遭受的屈辱。
他肆意的享受着这一切,只是年富力强的他没有想到,他会染上花柳病这种东西,很快便虚弱无力到无法从床上爬起。
五龙明白,鬼七会成为下一个他。
他去找了码头兄弟会,要他们为他除掉鬼七。
然而码头兄弟会早已有了别的心思,他们从五龙这里只能得到丁点好处,但他们能和鬼七一起瓜分整间米店。
活下来的鬼七朝他冷笑,一如当年从船匪手里捡回条性命的他。
就在那天夜晚,五龙听到了绮云的带着悲愤的惨叫,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躺在床上攥紧双拳,思绪贯穿数年,一如当年中风躺在床上的冯老板,气愤的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却又要在第二天为了苟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绮云是不会放过他的,她冷冷的把一把米塞进五龙的眼中,任由他痛苦的惨叫,鬼七就在一旁冷笑看着。
五龙彻底瞎了。
冯老板弄瞎了他一只眼睛,绮云弄瞎了他一只眼睛。
从那以后,五龙对城市的一切都感到疲倦,他厌恶这座城市,厌恶城市的空气,永无休止的食欲、性欲、复仇的拉锯战。
他告诉鬼七,他要一节车皮,他要带一车最好的白米回到他的枫杨树村,他隐隐听见了鬼七出笑声。
但五龙手里还藏着地契、还藏着钱,绮云说都装在一个盒子里,五龙藏东西的本事很大,所以鬼七只能成全他这个愿望。
在入秋的第一场雨后,鬼七带着五龙,和一闷罐子车新打的白米出了。
两人置身于米堆当中,五龙静静的仰卧着。
“火车是在向北开吗?我怎么觉得是在往南呢?”五龙突然在昏睡中出怀疑的诘问。
“是在朝北开。”鬼七手眼把玩着一些米粒,他鄙夷地向五龙扫了一眼,“你死到临头了还是不相信别人。”
南方铁路在雨雾蒙蒙的天空下向前无穷地伸展,两侧的路基上长满了萧萧飘舞的灌木丛。
鬼七闻到了一息稠酽的含有腥臭的死亡气味。
他想到绮云说起的那只木盒至今没有下落,不由得忧心如焚,“盒子呢,快告诉我盒子藏在哪儿了?”
五龙的脸像一张白纸在黑沉沉的车厢里浮动,他的四肢像一些枯树枝摆放在米堆上。
五龙身体奇异地卷了起来,就像一片随风飘逝的树叶,“米——”
生命的尽头,他清晰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藏在米堆里?”鬼七焦急地喊叫,他在米堆里到处扒挖寻找木盒,在米堆最深处找到了一只沉甸档的木盒子。
让他吃惊的是盒子里没有地契,也没有钱币,他看见了满满一盒子米,它在风窗的亮光下泛出一种神秘的淡蓝色。
“你到死还在骗人!”鬼七疯狂地呐喊着,扑到五龙的尸体上,拼命地抓起米粒朝他脸上扔去。
最后他果断地打开了五龙冰凉的唇齿,敲下了他一颗颗打上去的那排金牙。
五龙没有听见金牙离开他身体的声音,五龙最后听见的是车轮滚过铁轨的哐当哐当的响声,他知道自己又躺在火车上了。
五龙最后看见了那片浩瀚的苍茫大水,他看见他漂浮在水波之上,渐渐远去,就像一株稻穗,或者就像一朵棉花。
(《米》原文后半段不是这么写的,修改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