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欲转身离去,可跨出去的脚步终是凝滞在了夜风中,转眸时语调中已是放缓柔和,他终究是放不下她,问了一句:“你留了字条给我,可是有什么急事?”灯笼昏暗的光线一寸一寸晕上清幽的脸侧,她启口,“红焰舞回来了。”他挑眉。清幽继续道:“也不知缘何,红焰舞竟会和洛云惜在一起,我……”他轻嗤,“你叫我来,想让我办的事,与他有关?”她知他所指,颔首默认。他停一停,骤然放重了语气,“清幽,我不会帮你!”她唇角泛起一点黯淡之意,只静静道:“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此刻,他心底有强烈的涩意翻滚着。她是这样聪慧的女子,把话说尽,一句谢谢,将他拉近又慢慢将他推远……须臾,他敛了情绪,只平淡道:“你不必谢我,你得瘟疫时,我曾救了你,可我也得到了黄金万两,招募了不少人马替东宸国效力。既然你……”他轻顿,“如今,我效力于庄王,连同我招募的人马也一同归入庄王麾下,此次会随他一同挥兵紫竹国。”停一停,他的视线落在她初显露山水的小腹之上,片刻后才道:“此前答应你的事,我会依旧替你保密,无需担心。”语毕,他旋即转身离去。她望着他湛蓝湛蓝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突然,有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拍上她的胸口,身子依着石壁软软地滑下去。心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气息都被尽数抽离,无法呼吸……鬼峡突围是夜,清幽在岳州城中的州府的书房门前徘徊良久。终咬牙推门跨入其中。她今夜一定要找凤绝问清楚。一脚踏入是绵软的感觉,里面已是铺上了厚实的明黄色绒毯,其上一朵朵妖艳的莲花正无限伸展着它的花瓣,而重重叠叠花瓣的尽头,却并不是她想找之人。幽幽烛火闪烁,只见轩辕无邪正盘坐在一个蒲团垫子之上,身前是一盏长长的檀木矮几,他正优雅地半斜着身子,修长的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中正执了一卷羊皮地图,状似仔细瞧着。清幽有些错愕,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凤绝的身影,心中疑惑更深。转念一想,她急欲跨出书房,不想轩辕无邪那幽凉的话语已是缓缓漫上她的脊背,“你想找他?”她一僵,一时也不敢接他的话。夜风一点点衔开了窗子,清冷月光透过窗棱缝隙照了进来,映得他望着她背影的神情,有着惘然的萧索。低首,望着满地斑驳的月影,轩辕无邪落寞道:“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就没有话想要和我说么?”她转首,只淡淡道:“没有。”言罢,她直欲离开,凤绝不在他所宿的厢房中,也不在书房,那究竟会在哪里?方跨出两步,身后传来他酸涩的声音,“你不用找了,他不在岳州城中。”“什么?”清幽愕然转首,“不在岳州城中,那他会在哪儿?”轩辕无邪轻轻将羊皮地图搁在一旁,取了一根铜剃挑了挑幽暗闪动的烛心,顿时整个书房中明亮了许多,他已然敛了情绪,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感情,只是淡淡道:“他带兵突袭‘鬼峡’,那里是攻克紫竹国都城紫苑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过,镇守之人,好似是你的师伯,紫竹国的王爷——紫远兮。”清幽愣在当场,今夜突袭?凤绝他已经连着奋战了这么多日,难道他不需要休息么?刚刚打下岳州城,还没待喘口气,他竟然还要去突袭鬼峡,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他带了多少人马?”她秀眉紧拧,问道。轩辕无邪也不抬头,只是凉凉瞥向一边,淡淡道:“不到两万。”“那对方呢?又有多少人镇守鬼峡?”她似是有些着急了,突然跑进几步,奔至他的案几旁。轩辕无邪此刻方抬起头来,望着她掩不住焦灼的神情,胸中激荡难言,一手撑住额头,只觉那里也跟随着这样的激荡而愈加疼痛起来。片刻后,他冷笑出声,“你是问,对方有多少兵力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少说也有十万人吧,毕竟是国都紫苑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想来也是重兵把守着。”言罢,他继续执起手中的羊皮地图,悠闲地看起来。清幽直觉有隐怒要自胸腔中迸裂开来,她突然上前一把将他手中的羊皮地图狠狠夺下,厉声质问道:“轩辕无邪!是你,是你故意让他去送死么?”双手一掷,她将手中地图愤愤丢弃,薄薄的黄色,轻若无物一般飞了出去,却只是悄无声息地落到地毯之上。而她,则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丝一丝抽空了,颓然软绵绵地撑住矮几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