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隐看着字,怔了良久,忽而一松懈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视线一度迷离。半晌后恢复,洛隐缓缓问:为何?神兽离开了吗?
并没有。墨秦天写着:然,他知你已尽力,兄长乃命墨纪下山传授符咒之法,只是……违背天道的孙国,以及别有用心的弥海,不知会有何下场。
这番结局已然不错,但一想到苏离替弥海挡下了那一次雷罚后两人同时失踪,他怎么也放不下,问墨秦天:可否带我寻到弥海?
墨秦天抬起头,眼睛笑得像弯了腰的海棠。一树梨花压海棠,却难懂海棠孤芳心。
不能。
不能,墨家绝不插手神仙事。
即使有一日,墨家会被逼至疯癫,也觉得不可逾越规矩半步。
墨秦天伸手取下了洛隐额头的符咒,久违的声音与斑驳陆离的世界,冲入脑海,还有墨秦天无奈地回应:“你的使命应该完成了吧?走吧,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用处。”
“不,这一次我必须要和苏……”
“呵。”墨秦天不合时宜地笑道,“必须什么?无论你必须做什么,你的时间都该到了。”
洛隐这才一惊,发觉胸口的回程令开始隐约发烫。时日飞转间,他忘记了去留意时间,不曾想,这一次竟然这般快地又要回去了。他甚至不希望自己做完什么,懊恼自己为何要去和神兽作对,怨恨心里那不知是想念苏离还是想念穆行空的心。
然而一切皆晚。
墨秦天远远地离开他,眼睁睁看着洛隐以一道白光的速度消失在原地,只留一缕清风。有人在他背后,长长地嘘声叹气,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可墨秦天并不知道他们避而不见的原因。
弥海这次,他的竹尖儿终于有了比打架更加名正言顺的作用——拐杖。他伤了一只脚,苏离却伤了整个人。
“你的天罚,过了吗?”墨秦天问得小心翼翼。
弥海撇着嘴:“过了吧,真不知道这天罚,罚的是穷奇还是我。”
“或许都有。”
“哼,要真是,那对苏离可太便宜了。想当年,那洛隐可是替他……”弥海突觉失言,瞪了墨秦天一眼,闭口不说下去。
墨秦天心里自有察觉,指了指洛隐消失的方向:“然而,他现在这样的存在方式,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若非天意,他可存活得了?笑话……”
“你们敬畏天道,却又违背天道,是想如何?”
弥海忍不住笑墨秦天天真,要是站得稳,他早拿着竹尖儿去戳那墨家小子的脸蛋儿,看看是不是天真得能扎个窟窿:“不违背天道,你怎知自己该怎么走?有谁规定了,天道就是顺从?也许它就指着你跟它作对那才有意思呢!”
墨秦天忽然间想起了兄长。墨秦苍亦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且,天乐意看子民斗。”他曾经不懂,今日弥海却醍醐灌顶。
墨秦苍非他亲兄,他不过是路边捡来的野小子,但却被悉心照料,墨家秘密无所不传,从不在意会否有旁人背叛。也许,真正得天下者,就不可怀有歹意,就不可顺势而为。
那么,孙家呢?
“孙家哟。”弥海忽然叹气。
墨秦天一愣,自己说出了声吗?
“孙家是命数已尽,”弥海道,“却想逆天而行,这不是斗,而是争。懂吗?小东西。”弥海呵呵笑着,拄着竹尖儿一拐一拐走远了,消失在连绵地天罚雷云之中。
苍生为地,天道为被。皇城龙脉便是人心,人心怎样,天下就是怎样。
若视苍生为鸿毛,天无地承,自然是,粉身碎骨,百姓起义,天下被覆了。
弥海的青绿,苏离的绯红,墨家的夜黑,还有洛隐那广寒宫的纯白……让一切显得如此鲜艳,而又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