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换个意思。”顾廷麒继续,“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你觉得你可以?顾老为何厌恶他?你觉得只是单纯的性格原因?呵……”说到此处,顾廷麒一成不变的笑容终于多了股别的味道,不屑有之,嘲讽有之,“顾长挚倘若没有问题,他怎会甘心找上我这么个早就被弃之不顾的废人?”
他话方落。
平地一声惊雷,轰一声,耳畔像是兀然炸开。
麦穗儿惊了下,包里紧跟着忽的响起一串喧嚣铃声。
她低头翻找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顾长挚。
拧眉,余光视线略过前方顾廷麒的剪影,麦穗儿直接挂断,迅速编辑简讯。然而她实在比不上顾长挚的速度,简讯未编辑完,来电再度愤怒的闯入,鲜活生动的映射出顾长挚对于她此番态度的强烈不满。
再度挂断。
麦穗儿打完剩余的两字,发送。
告诉他她还在聚餐,接听不便,雨势稍缓再归。
难以想象,顾长挚是憋着股怎样的怒气给她回复。
短短两个字,地点。
连标点符号都没打,足以窥见一二。
轻笑一声,麦穗儿抬眸,见顾廷麒望着她,便敛住笑意,将餐厅地址发送。
雨一时半会似乎并不会停,麦穗儿旋即开门见山的问,“他有什么问题?还有,我一直不懂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上次在顾宅,你分明说你和他应该站在同一战线。”
“我们都是注定不幸的人,可其中一个人突然要脱离苦难,另外的人什么心情?”顾廷麒晃了晃玻璃杯里澄净的清水,看水纹在水晶灯下折射出一道道白光,缓慢道,“祝福,还是诅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走一步。”麦穗儿霍然起身。
她依稀可以猜测出,他口中所谓顾长挚的问题不过是病情中的那个隐患罢了,她已经知道!
“那年顾长挚七岁,被囚在储藏室两年之久,黑暗潮湿没有阳光的地下室,你说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
见面前女人戛然止住动作,顾廷麒好整以暇的正了正身子,望着她侧脸道,“而那两年,我血肉模糊的腐烂双腿被割锯,被遗弃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疗养院,你说我和他,究竟谁更凄惨一些?”
麦穗儿僵硬的扭头,朝他看去。
“他真这么狠心?”她语气微颤,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顾老,顾善。
“善?这个名和他本人真的一点都不配。”顾廷麒无所谓的笑道,“或许他不是残酷无情,而是太过在乎名利,以及所谓的声誉。”
“然后?”麦穗儿重新坐到原位。
然而对坐男人却突的沉默下来,麦穗儿抬起下颔,发现见他正微微偏头,目光朝玻璃垂地门外望去,似乎是定定看着某处。
视线随之扫去,昏暗天地中,丝丝雨线连成一片世界,建筑树木飘渺的浸在模糊的晕雾里,距离他们临窗位置的十多米处,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撑着把纯黑色雨伞,笔直的站在满目苍凉里。
街上早已没有任何行人。
他刁然立在那里,愈加显得孤寂。
是顾长挚,一袭简单的黑色长风衣!显得人尤为清瘦高挺!
雨珠在他脚底开出一朵朵花,画面静谧。
密集的雨线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麦穗儿局促的眨了下眼,抓起包,没跟顾廷麒道别,直接转身走出厅门。
她站在檐下,望向顾长挚。
他没有动作,依然站在原点,或许是来接她的,只是此时此刻——
料想他定然生气,麦穗儿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