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了,去年的文件类、资料类、案件类都完了,就剩这么几份了。”“上周的清查怎么样了?”“完了,都比对过输入住地信息了,和以前的基本差别不大。”“噢……你这一段去射击场了吗?”“去了。”“成绩怎么样?”“嘿嘿……”对了几句,一问到了成绩,简凡扬着头,嘿嘿傻笑上了,就像上学时候老师问,会不会?作业做完了么?都是这种表情,而且只有一种解释,成绩肯定不怎么样。秦高峰处得久了,也知道简凡这点性格了,笑了笑,并没有责怪,轻轻地坐下,看着简凡一刻不停了穿针引线拉着纸质档案,突然问了句:“听说,你买上房子了?”简凡的手一颤,档案差点拿捏不稳,不过觉得这怕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说道:“嗯,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欠一屁股债。”这个动作,这个欲盖弥彰明显不像欠债发愁的解释,被秦高峰捕捉到了,笑着好似在替人掩饰般地说道:“你这么年纪,买房那能不欠债。没事,等定级了,拿着工资本能贷一部分款。我银行里有朋友,要需要帮忙,我给你找个分理处。”“嘿嘿……谢谢队长啊。”简凡笑着应了句。“噢,还有件小事。”秦峰仿佛不经意地说着,看着简凡投过来的目光,笑着开口了:“我今天到支队开会,近期好像打砸盗抢的事件又有所抬头,特别是针对一些市内企业的阻挠活动,会上支队说了件事,好像杏花岭有个叫四方通信的大公司,单位的几台通信车被砸被哄抢了,这事捅到了市里,市里有领导关照到了局里,支队长在会上大大强调了几次,要求各单位密切注意这一类事件……简凡,你对这种事怎么看?”“我……”简凡心里狂跳了几下,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这事就会反馈到自己这里,讪讪做了个无辜的样子掩饰着:“这个……我这周忙得都没出过档案室,下班就在厨房,还真不了解具体情况,很严重么?”“呵呵……怎么说呢,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干得也比较高明,几次都不在同一地点,都没有目击,最远的居然跑到了清徐县,好像不是同一伙人干的……估计呀,是四方的竞争对手或者其他什么有纠纷的公司在背后做手脚吧,对了,杏花岭区治安队闫队长说呀,前段时间好像四方和昂志工贸公司有什么债务纠纷,对他们有所怀疑……”秦高峰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事。“昂志!?没听说过。”“呵呵……皮包公司,法人代表是唐授渔,你不会不认识吧?”“唐大头呀!?嘿嘿,认识。”简凡掩饰似地看看队长,队长也正盯着自己,心里有点打鼓,简凡想了想,镇定了镇定心神,轻轻说了句:“队长,这是唐大头干的?”“不太像,他要有这么高智商,就不会看守所几进几出了……看上去更像是俩个竞争对手的搏弈,四方有点手忙脚乱地应对,已经开始四处求援了。”秦高峰笑着评价了句,似乎对此事颇有赞赏。“也未见得有多高明吧?”简凡说了句。“勉强可以吧,这些事干得无声无息,掩盖得也很巧妙,四方也拿不起确凿的证据,同时没有造成多坏的社会影响,而且就即便把嫌疑人抓来,够不够得着判刑也有待商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个开头,这位幕后肯定是抱着目的来了,虽然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可我想,这种事,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接下来说不定有更精彩的事发生,不过我们恐怕看不到这些幕后的事了……这些企业商家之家的恶性竞争,有时候激烈的程度就像黑社会火拼,抢市场比抢地盘还凶……”秦高峰像是评价一件风传的事一般,口气里俱是玩味。简凡的心神已定,不管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已经再引不起他的表情动作,只是笑着摇摇头,回敬了句:“队长,您觉得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那我可猜不着,不过我觉得砸车抢车动作好像应该告一段落了,干得多了手法就引起注意了,聪明的应该马上调转车头另找出路……哈哈,这是一种对犯罪心理的揣摩,行了,不瞎扯了,看你的心理状态挺好我就放心了,你忙吧,见了唐大头替我问候一声,提醒他一句,人情还完了,千万别再让我揪着他小辫了……”秦高峰说着,拍拍简凡的肩膀,又像溜达一般出了档案室。脚步声缓缓地走远了,简凡的手跟着停下来了,心里却是一片翻腾,暗暗惊讶队长见事之明,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里,好像在故意向自己传达着什么信息……老谋与新嫩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枪声之后,淡淡的枪药味中,凄冷的白光灯下,出枪的手稳如老树,开枪的人岿如山岳。亦如往常的射击今天微微意外,没有脱靶,不用远视镜也可以看得见三个依然在不规则运动的靶身满是弹洞,沿着十环的左右越来越稀,像谁撒了一撮调皮的碗豆,密布在靶身的中心。陈十全师傅有一次曾说,一个优秀的射手,训练三个月打十环就应该是家常便饭,训练一年就勉强可以参加比赛,那句言下之意是说简凡实在缺乏优秀的素质和天赋,事实也确实如此,打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子弹才勉强步入了优秀的范畴,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倍的艰辛,直到今天才碰到了传说中的枪枪中靶。细细算算,从拿枪的那一刻起,几乎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了。真正走到了今天,简凡不觉得喜也未觉得忧,就像看着繁复的一道大餐,仔细地了解了过程和手法之后的那种感觉:不过如此。轻轻地放下了枪,入眼是靶场的冰冷和触目密布的弹孔,有一种支离破碎和摇摇欲坠的感觉,手,越来越稳,像初学下厨的时候菜刀在手里的感觉;心,越来越静,也越来越冷。外界的干扰已经动不了心底那怕分毫。是在一天变了,还是在一年变了,简凡已经说不太清了。不过真的有点变了,以前不敢接触枪支,现在玩得津津有味;以前只是开玩笑逗乐,而现在可以不动声色地撒谎;以前总觉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而现在,却不再关心自己和自己家人以外的人和事,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些事,甚至于是自己导演出来的事,都保持着一份漠然,血好像开始冷下去了,再没有什么能激荡起血液的热度。近朱者赤,近墨着黑,莫非我天天接触这些案件,也跟着变得越来越黑!?静静地看着躺在水泥台子上的枪,微微泛着冰冷光泽的利器,简凡不觉得这是玩具,冰冷的金属带来的质感、出膛一刻的爆发、直入目标的洞穿,会让人的控制欲望在此时得到尽情渲泻。好像是枪在驾驭着自己而不是自己驾驭着它。只不过,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缓缓地退出了射击大厅,交枪入库。缓缓地踱着稳健的步子上了台阶,出了射击场。太阳落山后黄昏依然是亮堂一片,警校的操场上来回奔跑着一群打篮球的年轻人。对,年青人,相对自己有点苍老的心态,这些活力四射的能称之为年青人。上了车,背后响着喇叭,倒车镜里一看,是那辆熟悉的车,红色的两厢本田,车里隐隐坐着的大脑袋货色要伸出来打招呼,简凡只是微微一怔,驾着车直出了警校。出了校门红车就超过了警车,前驶着带路一般,一路领着简凡直到了南街口子上相思雨茶楼下,简凡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心里觉得有点暗笑,莫非以前的地下工作者就自己这德性!?俩个人几天只是电话联系,今日方才得见,不再是警服一身的简凡穿得清爽利索,半袖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和一双深色的凉鞋,从打扮上已经看不出身份。就像大多数普普通通的一个市民。唐大头依然故我,穿着格子花的衬衫,几乎是刮过的脑袋显得裎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