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李承泽完全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不想,没这个兴趣。”
范闲心里暗暗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二皇子这么能气人:“为什么?问题是你问的,你现在又说没兴趣?”
“因为即便你现在说了你所谓的‘真话’,这种话听不听也没什么意义。”李承泽淡淡地说道。
范闲叹了口气:“你是觉得我会骗你?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没必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承泽摆摆手打断了范闲的话:“我好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一遍《庆余年》,对你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的确如你所说,真心喜欢谁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完全没有必要骗我,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只是……你的这种‘真话’,到底是你心底深处真正所想,还是你习惯性伪装下下意识加工之后的产物?”
“恐怕连你自己也分不清吧。”李承泽斜靠着望向范闲。
“伪装?我有什么好伪装的。”范闲心里一紧,嘴却先脑子一步说出了否认的话。
“当然是要伪装你自己的身份啊”,李承泽晃了晃手里的《庆余年》:“如果你真的是这本书里的范闲,那你应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吧。”
范闲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却没怎么变:“二殿下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另一个世界?”
“别装了,范闲多少年前就和我说这些了”,李承泽翻了个白眼:“范闲说了,他和他的母亲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神庙就是原来那个世界遗留下来的产物,那是一个各项技术都比现在发达的世界,叔叔就是高级智能……e那个叫什么来着?”
“高级智能ai。”谢必安在一旁淡淡地接话道。
五竹难得点了点头表扬道:“不错,记得还挺清楚。”
“对,就是这个,果然还是必安上心”,李承泽回身笑着拍了拍谢必安的胳膊,冲五竹眨了眨眼,随后转头又看向范闲:“安之可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就甭藏着掖着的了。”
说到这儿,李承泽反而有些同情范闲了:“这样想来……你也是怪可怜的,竟没有一个人能分享你的秘密。”
范闲沉默着,李承泽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于一针见血,这是连范闲自己不会去触碰的地方。
范闲,从他带着现代世界成年人记忆,穿越到一个婴儿身上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伪装自己。伪装着做一个小孩子、伪装着忠心斡旋于庆帝身侧多年、伪装着多情牵制北齐朝堂、伪装着心狠手辣挟制南庆新朝。
这是范闲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智慧,思想上几千年差距的碾压,能够使他在很多事情上以一个上帝视角来俯视这个世界。可也正因如此,让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正如李承泽所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分享他的秘密。
他永远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范闲抬眼看着李承泽,忽然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在努力回想着自己的世界中,李承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
流晶河画舫上的初见,牛栏街刺杀的恨,抱月楼下的鞠躬致歉,京都叛乱城上城下的对视,亦或是……最后溅在葡萄上的那一口黑血。
范闲轻轻地摇了摇头,二皇子和自己交集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自己还没有怎么去了解这个人,他就已经死了。
这些模糊的记忆中,反而有一幕是最清晰的。那是自己坐在二皇子的墓前说:“承泽啊,等我将来不用羞羞笑的时候,再来看你。”
可他再也没有去看过他。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再去看他了。
何止需要羞羞笑,何止需要伪装,范闲现在虽然掌控着天下大权,只要他想,无论是南庆还是北齐都能搅动风云,但这背后的压力又岂是旁人能明白的。
内库、鉴查院余部、十家村,以及遍布天下的眼线和钉子。权力越大,想让他死的人就越多。虽然并没有人能够真正威胁到范闲,但他清楚,天下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动,都有可能是不容小觑的危机。
范闲的神经时刻都是紧绷着的。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穿越,可能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起李承泽这个人。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静下心来剖析自己。
这些年来,范闲开着逆天的挂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对于自己的人生可谓是满意至极,这一点他是从未质疑过的。
可是现在,范闲忽然来到另一个世界,看到另一个“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一时间让他不禁有些迷茫,似乎自己的完美人生也没那么完美,也会在某些方面有点……羡慕另一个“自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范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出去。
可当他看到李承泽的时候,就又会忍不住去想,居然会有一个平行时空里,院长没有死,李承泽也没死。
李承泽只是给他讲了一些重要的大事件,对于他俩之间的感情却几乎是只字未提,这更是激起了范闲强烈的好奇心。这个世界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连取向都变了?
“你能给我讲讲你和‘我’的故事吗?”范闲开口岔开话题,希望能够借此了解一些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好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性格窥探一二。
“不能”,李承泽拒绝的很干脆:“这是我和范闲的私事,没有经过他的同系,我不方便和任何人讲,尤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