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沉沉的官道之边,几个奄奄一息的灾民倚坐在墙根下,无神的眼睛呆呆地仰望头顶,苍茫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空荡荡的,无边无际。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倚在墙根歇脚,这一歇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哎,谁又在乎呢。走到哪是哪吧,这样的人生早些走到尽头兴许更好。早死早投胎吧,今世吃了这么多苦,来世上天怜悯给口饱饭吃,也就知足了。人饿极了,鼻子反倒会比狗都灵敏,全身没有一丁点力气,饿的发了狂,饿的只吊着口气了,可就连这口气也是一腔子的血腥味,浓的化不开,刺激的想就此合眼也是做不到的。这里前两日死了好多人,官兵和义军大战一场,死了很多很多人,有说几百的,有说上千的总之这里就是一片死地。身后依靠着的这家茶肆据说是义军的据点,现在可好,也被官兵封了,大门牢牢的挂上了锁。哎~~哪怕死了人我们也不在乎的,你们不用也别封啊,给我们这些可怜人留个歇脚的地儿,不行吗!人生的尽头居然走到了这个阴刹之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捞着转世投胎。嗯?地面好像在震动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天快擦黑了还有人骑马赶路呐?一匹黑色的马匹从远处急奔而来,墙根下的贼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马匹载着一身黑衣的骑士从眼前急掠而过,带起了一阵烟尘。“吁~~~~”那人刚冲过去,就拉紧了马缰,马匹接连几个小步,缓缓地停了下来。“喂~~老头,问你个事。”那骑士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到了墙根边,对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灾民走了过来。“哦~~~~”那老头木讷的眼球缓慢地转向来人。“问你个事。”“哦——”“草!是个哑巴?”“喂~~你,就说你那,醒醒,问你个事。”黑衣骑士转身向旁边那个花白胡子的灾民。“喂!”黑衣骑士又唤了一声。“死啦~~~~”刚才那老头突然说话了,声音极低,要不是来人听力过人,根本就听不到。“死啦?!”“对,死啦,一炷香前,我也快啦。”老头子干瘪的嘴唇微启,模糊沙哑的话语飘了出来。黑衣骑士抿了抿唇,无奈地看了眼那个坐在墙根似是睡着的人——如果不是穿着破布衣服,还以为那是一堆柴火呢。“老头儿,这里前两日是否有官军和贼军在这里厮杀?”黑衣人看了看旁边几人,好像还不如这两个呢,那些都是横倒在墙根边的。“饿吃”“啥?”黑衣骑士凑近了一些听。“吃的——”听懂了,要吃的。黑衣骑士环顾四下,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嘴角抽了抽,只得往身后皮袋里摸去。“拿去,吃完回答问题。”半个馒头丢给老头。老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华,麻利地抓起馒头就死命往嘴里塞,好像慢一刻馒头就会消失一样,塞的是老泪纵横,捂着嘴生怕掉出一点渣屑。“喝口水,别噎死了。”黑衣骑士从腰后解下一个小水囊丢给了老头,老头拿起水囊拧开塞子,猛灌了几口,把嘴里剩下的馒头残渣也尽数冲下了肚。“谢大人救命之恩。大人有何要问的只管问,只要小老儿知道都告诉大人。”吃下半块馒头,那小老头仿佛久旱逢甘霖的老树竟慢慢缓了过来。“这里,前两日是不是有官军和贼军在这里厮杀?”“有啊,那天死了好些人呐。”“知道了,具体说说看。”“哦,那天啊,小老儿抱着快饿死的孙子在那边土坡上”小老思索着慢慢地说。“这么说你在场喽?!”黑衣骑士惊喜地问道,这运气爆棚的,居然还真让自己撞到个目击者。“那是,整场厮杀老头子都亲眼所见!”“杀人你也敢看!”“不敢啊!没办法,饿啊,跑不动了,只能躲起来,不想看也得看着。”“赶紧把那日的事详细点儿讲给我听听,说的好,再赏你些吃食。”“那天啊”老头目射金光,吞咽着口水,把那天战斗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黑衣骑士。那老头越说越是兴奋,黑衣骑士越听越是紧张,间或还拿出一块肉干递给了老头,老头自然而然地接过,一遍嚼一遍继续有节奏地讲述着。“老头,你讲的真不错,有这本事真该去茶楼说书。”提到这话头上,老头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官爷真是好眼力,小老儿正是个说书人。但逢家乡遭了灾,只得背井离乡,想着进到城里说书混口饭吃,哪里知晓沿途所有城镇都不让进去,我们只能一路向京城走,乡亲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小老儿走到这里硬是走不动了,所以本想着能在这茶肆里面说书过活,可人家就是不要。不过,后来才知道这茶肆居然是个贼窝。看来老天爷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呐!”,!老头说红了眼眶,整个人都缩了下去,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黑衣骑士听完心里头没有悲伤,只有烦闷,郁气。“再往前走那是死路一条。这些吃食你先拿去。”黑衣骑士喃喃着,将皮袋里所剩的食物悉数递给了老头,沉声道,“你我也算有缘,我便为你指条活路。吃饱了你便动身去业城,守城的不让进你就给他们看这个。”说着黑衣骑士一把撕下了一边袖子上的银标识交给老头,“给他们说你要找颐草斋的郑半仙有要事,他们就会放你进去的。记住了吗?”“记住啦!谢官爷,谢官爷。”黑衣骑士在附近查看了下前几日战斗的痕迹,而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朝着业城方向急奔而去。“孙儿啊,我苦命的孙儿,你若能再坚持一下也好啊。”老头呜呜的哭泣,朝着那骑士奔去的方向伏倒于地。坏了,坏了主公啊,您又疯魔了,您可千万别再疯一次,不然”那黑衣骑士一路急奔,呼啸的狂风吹落了他的兜帽,露出的竟然是胡一刀的面容。朦胧中,秦牧玄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兄弟,没事别再叫醒我了,力量积攒本就不易,你别总去惹是生非,安分两天吧。我要修行了,你好自为之。”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秦牧玄翻了个身,懒得理他。又不知睡了多久,秦牧玄梦到了很多事情,那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会在梦中重现,明明是有关上辈子的事情,可不知怎的总感觉那么陌生,那么平淡,再不做梦怕是快要忘记了吧。上辈子的世界,家人,朋友,生活的地方。似乎都逐渐离自己远去,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已经发生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就是恍如隔世的感觉吗?!不行!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可能完全忘记上一世的过往,有时间一定要记录下来,不能白活一场啊。“他睡多久了?”“三四个时辰了吧。”“这家伙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不能说?那就算啦。等他醒了,我自己问他。”“这些该死的无相宗的人,等会儿砍了他们!”“大师姐,别冲动,掌门真人已经去找他们算账了,掌门真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无相宗的人不会好过的。”“这小娃就是你文师叔的徒弟?”“长得还怪俊的,跟个女娃似的。”“啥?易容啦!擦喽,赶紧擦喽,老夫要看看他的真面目。”“啥?不能暴露身份”“擦啦,待会再补上不就得了。”“哎呀,这就是这小子真面目啊,你女娃易容的本事了得啊,老夫刚才一点也没看出来。”“本就生的俊朗,你说说,这面容多有大丈夫的味道,为何偏偏要整出一副不男不女的模样?”“这小子资质不得了啊!!老夫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三股截然不同的真气。”“三股?!”“对啊!”“或许旁人不易察觉,老夫不会感觉错的,有一股特别的微弱。”“一个中正平和,也最为强大。一个古怪的很,嗯要如何形容呢?古灵精怪皮的很,滑的像个泥鳅。那个最是微弱的给老夫的感觉就是阴冷,就如一只隐藏起来的凶兽。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吵死了!仿佛身处一处刚开张的限时促销的大卖场,一群人叽里呱啦的叨叨个不停。秦牧玄再次翻了个身。还有没有公德心啊,还让不让人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梁臣美景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