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来到沈遇面前,欠身把剧本拿起来,宋意的眼神被刻意强调得很亮,弯腰时抬头看了沈遇一眼,只一眼就让沈遇心跳加快。
“等我。”宋意在沈遇耳边轻声说。
宋意拿着剧本跟叶筝最后对了一次走位,然后放下剧本走到镜头前,沈遇如同乖宝宝一样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观摩,场记板打响,action!
明羽跟黎鸦找到了她们手头地图上标注的最后一个研究所,早已废弃的大楼里挤着灰头土脸的难民,他们不知道最近的避难所也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又或许他们知道,但他们太累了,只能在此驻扎。
黑夜的环境比白天更复杂,被菌丝控制的人或者猛兽都善于躲藏在黑夜当中,短短几年时间,菌丝好像一直在进化,被感染者的潜伏期延长,彻底失去理智之后,似乎也保留了捕猎的动物本能。
是菌丝的进化,还是其他物种与菌丝的融合,谁也说不清楚。
黎鸦打着手电筒拾级而上,明羽跟在她身后,她们绕开了正在互相检查身体的难民们,精神高压下情绪就如同一根头发丝那样纤细,她们的骤然出现会打破这里勉强保持的平静,她们最好不要现身。
楼梯早已锈迹斑斑,厚底皮靴碾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黎鸦打着手电拾级而上,明羽跟在她身后,在这样的氛围下还有心情插科打诨。
“这鬼地方跟我醒来的地方挺像,也不知道下面那群人里会不会有人隐瞒伤情,毕竟这天气被丢出去过夜,说不定就冻死了。”明羽没心没肺道。
黎鸦瞥了她一眼,金属质地的面具在手电光下发出幽幽冷光。
明羽的脸上留了疤,那个赤脚大夫果然是个兽医,完全没有任何应对经验,明羽漂漂亮亮一张脸毁了,她折腾来折腾去,没有半点办法,终于在一次念叨着去采草药的路上……再也没回来。
明羽那次没哭,黎鸦就知道,她的心终于硬起来了。
“干嘛,我脸上有花?”明羽见黎鸦一直盯着她的脸,故意这么问。
明羽喜欢她,明羽吻了她,黎鸦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同时不可避免。
黎鸦收回了目光,手电筒依旧忠实地照着前路,机器在建筑最深处,路上安安静静,只有两个人的蛩然足音。
“现在谁在你面前被感染,你都能狠得下心用一颗子弹送走她了是吗?”黎鸦忽然问。
“当然,那也是对她好,干净利落一枪毙命,省得痛苦。”明羽笑道。
黎鸦没有笑,这段时间她越发沉默寡言了,尤其进入这座建筑之后,黑暗好像把她所有像个人的情感全都吞噬殆尽。
“怎么突然问这个?”明羽感觉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随便问问,又不是第一次问了。”黎鸦说。
的确,这是黎鸦一直以来的观念,路遇难民能帮就帮,但如果在她眼前有人被感染,她的子弹也从不迟疑。
一开始明羽万分不理解,只觉得黎鸦冷血无情,但当明羽也差点领了颗子弹,她终于理解了黎鸦。
是她为保护黎鸦被扎上那次,黎鸦在车里守着她足足四十八小时,她醒了之后黑洞洞的枪口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视线,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她是否已经被感染,那是明羽经历过最痛苦最漫长的两天。
她脑子里不停地幻想,如果她被感染了怎么办,如果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大脑沦为蘑菇的养料,菌丝遮蔽她的眼睛,她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黎鸦,那时候她是否会害怕黎鸦的枪口?
明羽给自己的答案是,她不怕,她怕黎鸦手软不敢开枪。
她第一次见到黎鸦的时候,那人就拿枪抵着明羽的额头,一副随时可能开枪的模样,那时候的明羽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她绝不怀疑黎鸦拥有一副铁石心肠。
但她后悔醒来吻黎鸦的那一口了,她怕把黎鸦的心肠亲软了。
最终明羽挺了过来,四十八小时安稳度过,她出了满身虚汗,整个人仿佛在生死线上溜达了一圈。
那一次黎鸦告诉她,不管是谁,只要被感染,一律要清除,哪怕是她们彼此。
终于到达总控室,黎鸦一脚踹开铁门,生锈的门锁落在地上碎成渣子,她们轻车熟路的摸进去,里面灰尘呛人,除了灰尘以外,明羽隐约闻到了一股不祥的霉味。
发霉意味着有真菌,有孢子,有菌丝,虽然不能代表这里面的霉菌被辐射变异,但也不能认定这里没有外面那种菌丝。
明羽警惕起来,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黎鸦还在缓缓往前走,她紧跟着前面手电筒的光亮,右手已经悄悄按上了后腰的手枪。
黎鸦负责操作仪器,她给黎鸦打掩护,她们已经形成了合作的默契。
当啷——
黎鸦的手电筒掉落在地,骨碌骨碌滚到明羽脚边。
“怎么了?前面有东西?”明羽问。
黎鸦没有回应。
明羽感觉很奇怪,她弯腰捡起手电筒,一道混着泥腥味的风就在这个瞬间直冲上来,明羽就地一滚躲过去,动作迅速地架起枪对准那个方向。她踢了一脚地上两着的手电筒,光线转了个弯照过去,影子被拉大拉长映在对面墙上,一个垂着头的人影摇摇晃晃站起来,明羽食指搭上扳机。
人影抬头,明羽的一枪放空,子弹擦着边嵌进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