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陈母躺在病床上输液,人已经醒了,然而,看见她进来的瞬间,又闭上了眼。
那一刹那泄露出来的厌烦冰冷,还是被陈予书捕捉到了,前方的道路立刻结了一道寒霜。
陈予书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床上的人,良久,她才问:“妈,你怎么样了?”
陈母哼笑了声:“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吗?”
听着这话,陈予书只觉刺耳无比,很是无力道:“我……你是我妈,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不管你。”
“嘴上说着好听,少来这一套假惺惺的。你若真想我好,就跟她分手!”陈母猛地睁眼看向她,越说越激动,胸前盖着的薄被跟着剧烈起伏起来,“现在,立刻,马上,跟她划清界限!”
陈予书拧眉,几大步走近:“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激动。”
“不能激动?你们一个二个的,干出这种事来,我——我怎么可能——”陈母费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灰白的脸蓦的充血变红。
“我真恨不得我现在就死了,这样,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就可以自由了。”说着说着,陈母哭了起来,浑浊的眼泪流过脸上曲折纵横的沟壑,“我也用不着天天为你们操心。”
陈予书只看了一眼,心里便酸楚不已,忙坐过去,想替她抚背顺气。
陈母却一把打开她的手,恨恨地瞪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陈予书喉咙哽噎,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宁愿陈母用最恶毒的话骂她,也不想见她如此颓然丧气的自怜。
“妈,对不起,对不起……”
陈予书并不认为自己和陆微在一起有错,但是,陈母确实是因她变成这副模样,她很难不愧疚。
然而,对此,陈母却回以冷讽:“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现在就跟她分开!”
陈予书不语,泪很快沾湿衣襟,湿腻腻地黏在皮肤上,犹如她此刻的心情,身陷沼泽,无法自救。
背后一头无名的野兽却死死咬着她的脚踝,血忽淋拉仍不松口,咬着她不停下沉。
“说话,说你要跟她分手!”陈母手重重打在病床上,输液的那只手一下变得青紫一片,“你要是不分手的话,就不要认我……”
“妈,你别这样!”陈予书一慌,忙握住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寒石,她心下又是一阵愧意,再张口,已经带了颤音,“妈,你不要……”
陈母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松软。
但下一秒,抬头看向陈予书时,全被狠厉覆盖,“不分手是吧?好,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你也别管我的死活!”
见陈予书仍不松口,她倏地发了疯,扯着手上的输液管,作势要下床离开。
输液瓶被摇得晃荡起来。
似乎找到了拿捏威胁的法子,她愈加疯狂,寸步不让地逼着陈予书倒退,倒退至她设定的目标。
陈予书早被她搞乱了心神,完全没有遗力去想这是阴谋或是诡计,仍在拼命阻拦劝慰。
很快,两人厮扭起来,针头被暴力拔出,血一下飚了出来。
陈予书头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她忙用手撑着床沿,去按呼叫器。
叮咚响起的铃声混合着陈母的厉语:“把东西收拾出来,搬家,马上搬!搬出来,我跟你住!走,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