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彪擦擦红了的眼睛,羞愧地承认,自己过去也和谭啸龙有过一些来往,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谭啸龙对他的侵害从职业生活蔓延到了私人生活。
“虽然以我的身份是应该回避,但如果我不站出来为新海人民做点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继续说,他一个小队长来登门拜访市长,这一把是将自己置之度外了,连市局上下都置之度外了,但是他有错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谭啸龙这样的人逃脱罪罚,才是公安执法部门的耻辱。他能坐视不管吗?从上到下,很多人都在庇护着谭啸龙。谭啸龙只要一天不被抓回来,新海人民就不会相信扫黑除恶行动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斗。
占彪走出副市长官邸的时候,双腿都在因为激动和不安而颤抖。他的耳边回响着副市长的话:“你不用有任何顾虑,下次工作会议我就点名提问专案组,到时候把申请红色通缉令这个事情摆到桌面上来。你尽快准备,我让公安厅给你们开绿灯,申请到了部里也会加急处理。”
他应该感受到一点热血沸腾的温暖的,但是他很冷,他做这些事情时并不是因为热血。占彪坐到了汽车里,发现呼出来的气息已经是白雾状的了。他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李秋伊发来消息,耐心地再次提醒他,他休息的时候可以去月子会所套房里的客房睡,那里什么都有。他老是不来,白白浪费了很多服务。
但是今夜他依然只想一个人安睡。在孤注一掷的行动的结果到来之前,他还要等待另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结果。
谭啸龙背靠着船舷,入迷地盯着手机上楼越搂着女儿的照片。他不知道自己在哭还是在笑。她可真行,他也真对不住她。当初他头脑发热地缠上她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重要时刻远离她。他以为他想用多少时间围着她转都行。现在他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不能摸到孩子的小脸,如果这是他该承受的惩罚,那这惩罚实在是太狠太到位了,他坐的那些年牢也没这么让他锥心刺骨。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我期待我们的重逢,我的爱人啊,也许在这里,也许在路上。
此时此刻他依然是自由的,只要继续保持这种自由,就有见到她们的一天。也许很快。谭啸龙在海风的吹拂中,看着远方模糊的一盏灯光。她那么能干,镇定,坚强,她就是指引他归来的灯塔。他大概是不能回头了。他不能以罪人之身,在铁窗之后见到她和孩子。而弟弟也已经在帮他偿还他负的债了。谭啸龙想,我们一家能度过这个难关,必须度过这个难关。
船开始靠岸,人群朝岸边聚集。谭啸龙压低了帽檐,瞥了一眼不远处澳门港澳码头的灯光。看手表正值晚饭时间,可能因为疲惫和饥饿,人群中许多孩童此起彼伏地哭闹起来。谭啸龙宽厚地忍耐着,进度比他想象得慢。外面等候他的车应该已经到了。
他跟着人群下了船,在长长的通道排着队。出入境管制厅的当值人员从人们身边走过,重复着说:“提前把证件准备好过关啦。”
澳门治安警察局的制服和内地警察有点像,明显不一样的是:他们的臂章很花哨。出入境管制厅的臂章是红底蓝边的,上面有一只鸟的图形,象征着游客自由的翱翔和往返。
这符合谭啸龙此时此刻的心境,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多看了两眼。
“先生,你的证件有问题,请跟我过来。”一个工作人员朝他走过来,谭啸龙左右看看,心跳得厉害。他要镇定。那个人的臂章上是灯塔。他想不起来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
“有什么问题吗?”谭啸龙客气地说:“警官,我的证件没有任何问题,我拿的是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证。”
“谭啸龙先生,你的资料信息符合国际刑警组织秘书处所发布的最新红色通告,你涉嫌内地警方通缉的多起案件,因此需要交由澳门司法警察局暂时拘押。”
谭啸龙想扭头朝港口狂奔而去,但只是眉头抽动了一下,笑着配合了澳门警察。他不是鸟儿,他飞不过去的。他不想挣扎了。如果他会被送回去,他至少能看一眼她们娘儿俩。
楼越在助理布置好的镜头和反光板前坐好,点头示意,开始录制。
随着网络宣传的造势,她紧锣密鼓地做了几期短视频内容,效果挺好。她们开始研究在每一段视频的中间或结尾,都要为新平台的业务和招募活动打广告。为了广告宣传显得稍微不那么令人生厌,楼越重复录制了无数次,助理摸不着头绪,说:“已经很自然了,我觉得,不要太抠细节了,一般人也不在乎这点微妙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