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谭太太,风雨过去见彩虹
楼老师,您是一个坚强非凡的女人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妹妹,你们一定会重逢的!
这些人毫无障碍地读懂了她的信息,楼越意识到,这些有权势的男人,和依附权势的女人,都对于她的处境都心有戚戚,物伤其类。过去几十年,随着生活际遇形成的那些浮皮潦草的人际关系,对她已经失效了,而这些人——因为拥有得太多而害怕有朝一日行差踏错会从天上跌落的人们,才是她天然的盟友。他们把她视为同类,女人因为她努力保持尊严的坚强意志、男人因为她的情深意重而深受感染。
一些人私下找上她,说如果她有任何需要他们帮忙的,他们会尽力帮她。她则克制地说,她为他们的慷慨大义而深深感动,有他们这句话她就知足了。而他们说,人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她一定要让他们做点什么。
没过多久,楼越获得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帮助。如,新的工作室场地(闲置不用,无需租金),被推荐来的许多新客户(总爽约不至,钱照付),给雇主干活的同时每周为她上门服务的钟点工(顺便的事),以及省里刑事业务专业委员会主任给代理律师打的招呼(来自京城里扫黑除恶最新风向和指导意见为基准的重要信息)。
我真他妈是个天才。楼越自嘲又得意地想,每次当她为了生存而扮演某种角色,她都大获成功。人们太需要一个演员了,来完成他们心目中的戏剧高潮和自恋的满足,而她总是适时填补了这个角色的空缺。段楠以前暗示她,说她缺少商业经验和自我营销的头脑?
可实际上,她已经是一个成功的经营者了。
占彪的视线停留在楼越的朋友圈里,一动不动看了很久。他在颠簸的警车上断断续续地看那段话,像一个离开童年和梦想很久的成年人,在看一个他完全进入不了的童话一样。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搞这些名堂,让别人看着不笑话吗?得,他本来还想找时机问候她。作为前夫和警察,他多少有一点责任和义务要关怀一下她现在的处境。可他真没想到。她对谭啸龙有那么深刻的爱吗?至于吗?谭啸龙现在已经是个落水狗了。他配吗?
黑白
谭啸虎刚被看押的时候,表现得十分乐观,神采奕奕,给所有人包括楼越的感觉是:他不会有事的。他和每个警察随时可以聊起来。
成功的企业家有几个不是官司缠身?他只是被调查而已,他手底下上千人,间接有过生意往来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他攀高结贵是为了做点事,有点权钱交易合情合理,难道他是靠搞慈善赚的钱?他是靠赚的钱搞慈善的呀!他问心无愧。他签过的合同办过的事情,难免有点差错。
这都是一时风波,上面想出一出是一处罢了。过去搞那么多次,扫了谁?扫了小鱼小虾,新海难道就水清无鱼了吗?他资助过多少贫困大学生,解决了新海多少人的就业问题。你们就调查吧,多的是为他说话的人。
一个月过去了,对谭啸虎的调查还在进行,但氛围变得奇怪了。除了律师,公安机关已经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
律师给楼越带来了消息。他像一个医生将恶性肿瘤的病例报告揭示给病人家属一样,一条条枯燥的分析,一会儿让她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让她掉进了冰窟,一会儿升起希望,一会儿回到原点。
律师说,谭啸虎主动交代了一些不太要命的事情,他们合计这些事情能让警方满意交差,又不至于让谭啸虎牢底坐穿……律师略过了一大堆细节后,最后告诉楼越:“量刑标准在眼下的时刻只是个参考,在扫黑除恶的背景下,法院有很大的决裁自由度。”
这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还是好消息中的坏消息?
“也就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律师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悲喜,正如习惯了生死的医生一样。“做好两手准备吧。不管怎么样,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还有孩子呢。”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手上还有两套很值钱的房子,出手的话很快。”
律师摇摇头说:“和其它时候不能比,钱现在是影响力最小的因素。你已经有很多人帮你说话,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他一直很害怕那些鸟儿的出现,但这次,它们毫无生机地落了一地,这让他很不安。脚下的石基开始松动。泥沙俱下时,他才勉强飞起来了,但这翅膀沉重无比,灌了水泥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泥沙黑压压地从后面滚下来,差点把他淹没。他飞得很艰难。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鸟?他会飞,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