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楼越睁开眼,惊讶地看着谭啸龙:“我睡得好好的,这才几点啊?”
“走吧,上车,我带你出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谭啸龙咧嘴笑着说:“你不是说想去欧洲吗?现在就去。我都准备好了,好不好?你别急,我来帮你穿。”
“我什么都没收拾呢!再说了,去欧洲哪能说走就走啊!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楼越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还能回来吗?”
“上车再说吧。我们要抓紧点。”谭啸龙帮她拿来衣服披上,拎起放在地上的一只背包,背上身说:“需要什么,我们在那边买就是了。”
她感觉自己还没有醒来,但又什么都听得明明白白。她下意识地跟着谭啸龙的步伐走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房子里的一切。她忽然对谭啸龙说:“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还有工作,我的学生,我的客户,还有我的计划——”
谭啸龙仰起头来,大口叹着气,提高了音量说:“我求你了!先上车。”
楼越发现自己的头不由自主地摇晃着,摇晃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试着让自己的摇晃慢下来,用双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深呼吸一遍后,她看着急得快发疯的谭啸龙说:“我不走。”
谭啸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他们要是冻结我的财产,你留在这里,也用不了我的钱的,这房子都可能要没收。我们去国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样不好吗?快走吧,我们在路上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远方传来微弱的警车鸣笛声,令谭啸龙眉头一皱。但在楼越听来,那只是城市夜晚的背景音的一部分。“你要走就快走吧,对不起,我不能……我不想……”楼越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刺痛,痛入心扉,说不出话来。
谭啸龙一把搂住了楼越的肩膀,绝望地把她往门外推:“你不走,那我的孩子呢?啊?你不在乎你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你也不在乎孩子的未来吗?你们留下来,就再也享受不到我的财富,我转移的那么多钱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呢?我一个人在外面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跟你过着隐姓埋名见不得光的生活。”楼越冷静地说:“谭啸龙,你不知道自由的可贵吗?你有罪,孩子没有罪。”
“有钱到哪里都是自由的!”谭啸龙喊叫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成了这样?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楼越颤抖着挣脱谭啸龙的手,他已经不难挣脱了。他知道她一旦下了决心,什么也不能改变。她退了一步,回到了屋里,然后她对他推了一把,谭啸龙退出了门外。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仿佛回到了他们还不太熟悉的那个晚上。那时候一切还没有真正开始,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只是个刺激而不走心的玩笑。
眼睛通红的谭啸龙发出了动物一样的哀嚎。楼越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绞,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但是她的悲伤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的理性属于她和孩子的。不管她留下来,明天会有多么艰难,她也不要因为他犯过的罪恶而流放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听见越来越难以忽略的警笛声,楼越对谭啸龙轻声说:“对不起,我爱你。”
谭啸龙最后看了她几秒钟,拔腿就跑。
楼越掩上门,转身在沙发前坐了下来,一坐就坐得失去了时间概念。时间比她想象得要久,或者时间过得比平时慢。那就快点跑吧,谭啸龙。如果自由能属于你的话。我希望你能自由。但我也希望我能自由。
警笛的声音不是幻觉,也不遥远,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楼下。窗户上已经能看到警车的反光,楼越一动不动地看着玻璃的重影。她这么快就不揪心痛楚了,多么神奇啊。她冻结的神经还没有开始惊恐发作,也许明天才会痛起来,也许是后天。也许再过几分钟,她会后悔得想死。快点跑吧,谭啸龙,我已经不可能追上你了。
一阵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接近了家门口,楼越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先等一下。”
占彪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他一看见坐在沙发上楼越的样子,就知道谭啸龙已经踏上了逃亡之路。他对门外大声喊道:“跑了!”刘峰迎上去,接过队长的指示,带着一帮人马兵分几路,追了出去。
占彪缓缓地踱着步子,走到沙发的前面,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楼越说:“对不起啊。”他想解释,自己在最后时刻才把谭啸龙手下捅出来的证词和自己的意见报了上去,和其他上百个案子放在一起。行动批得很快,他是没想到的。他不能跟她说,他不是故意的,但他也没有道理帮谭啸龙吧?所以,他什么也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