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人们都说他占彪工作这么多年来没怎么变,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但中年人的心境到来时,完全是一瞬间的事。
当往上爬变得越来越难,下滑就成了一种休息。他又没有像某些人那么会拉关系和捞好处,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劣习只是放松一下自己罢了。吃,喝……他也不赌。
中年人的心境是从他离婚后变得越来越难以忽略的。
占彪陪着李秋伊拍婚纱照那天,他被化了个可笑的新郎妆后就开始被人像耍猴一样摆布。他和李秋伊在不同的背景前拍照。摄影师一会儿要他深情地看着新娘笑,一会儿要他托起新娘的裙摆,还要吹起拍摄助理准备好的一捧花瓣。这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该干的事情。占彪全程浑身不自在,但好歹是完成了任务。他要是连这都不配合,李秋伊是不可能答应的……
门开了,李秋伊站在门口,黑暗的房间和她身后开着灯的客厅映出了她裹在睡衣里的身体轮廓。她的身体还没有明显变形,但穿衣服的感觉已经变得臃肿了许多。很奇怪,她没有开口,但她往那一站,他就感觉得出来:她又有情绪,要跟他找事。
女人的直觉真让人讨厌。她怎么就能感觉到他哪次是真有事情,哪次是编的呢?他最近能休息但没有回家的时候,去了别的地方——能放松的地方。
她要是开口怨他老不回家,他就提百日行动、迎检台账、一级加强警务、扫黑除恶紧急会议……
“你醒了啊?”李秋伊说,口气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戾气。
“我刚起来。”占彪坐在床边脱下睡裤的时候,对李秋伊没话找话地说:“你吃过了吧?”
李秋伊朝占彪走来,抱住他的脑袋在额头亲了一下。
“呵,你怎么了?”占彪笑着说:“想我了?我这段时间确实是忙——”
“谢谢。”李秋伊坐下来,靠在了他的肩上。她的头抵住了他的喉咙,他想问她什么意思,却有些问不出来。
李秋伊说,她知道她现在脾气不好,这一部分是因为怀孕,但也是因为,她对他太依赖了。他只要不在她身边,忙起来几天不打个电话,她就感觉他已经不爱她了。“但你其实只是不善于表达,对吗?”李秋伊拿出那张卡来,对占彪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事。这花了你不少钱吧。我妈说,看不出来你还舍得花这种钱,让我住这么贵的月子会所。你怎么也没和我商量一声呢?”
占彪愣愣地看着李秋伊,然后缓过神来,简洁地说:“这个钱该花就得花啊。”
李秋伊眼里的占彪又回来了:他很男人,他会把她照顾好。
她在占彪的嘴边亲了一口,但没亲到嘴唇,只是亲到了脸颊。她伸过去准备再亲一口时,占彪却起身了,到处找着自己的裤子。李秋伊说:“裤子我拿去洗了,你现在要出去吗?”
占彪说,自己想出去转转,抽根烟。他下意识地拍拍自己大腿上裤兜该在的位置,有点慌乱。
“你换条裤子,”李秋伊忽然想起来,从身上掏出打火机:“你是找要这个吗?”
占彪接过打火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秋伊,说:“吃饭的时候人家给的。我也没个打火机。哎,其实我不应该抽烟的,我知道。但我抽的少,也就压力大的时候抽一下,没事的。等孩子出生了,我肯定把这烟戒了。”
“行,那你去吧。回来后把烟味洗掉再进卧室。”李秋伊宽容地说。
谭啸龙回到家,轻轻推开楼越的房门,发现她依旧在电脑上忙碌着。看来她情绪很平稳,没有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
弟弟谭啸虎在楼越走后,立刻给他打电话,想汇报情况。但是谭啸龙那时候在市长家里,一聊就聊了快两小时,他的手机是关机的,进门的时候他就主动掏出来,放在玄关桌上了。
他出来后一接到弟弟的电话汇报,就咆哮着问电话那端的弟弟:“你怎么想的?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要不是身后还站着虎视眈眈的佩枪武警,谭啸龙差点在门口捶胸顿足暴跳如雷。
谭啸虎硬着头皮解释:“她太有说服力了,哥你不知道吗?我也已经尽力了,但是她一问一个准,我瞒不过去……你别骂我了哥,她和我们是一家人,她想知道也是对的。”
谭啸虎继续在哥哥的责骂中,见缝插针地解释着:楼越掌握了一些他们和占彪都不知道的情况,不简单吧?她也不肯告诉他她是从哪里知道的。是的,她为了打听消息还去找占彪了。
谭啸虎努力把哥哥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