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低头在笔记本上迅速地划了几笔。dd?delesionaldirder,妄想症。
“那你想解决什么问题?”楼越停下笔,看着眼前的女孩问。
女孩笑得竟有些凄凉。“我觉得这些都不真实。其实他们不是我的家人,那里也不是我的家。”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是否觉得,他们是你想象出来的?”
“我在梦里会见到我爸妈,不是我现在喊爸妈的两个人。在梦里,我知道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爸妈。”女孩喉咙里哽了一下说:“我觉得,我觉得我到现在一直活着,就是一种背叛。”
最后这句话很关键。楼越有些激动地想,自己遇到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案例,需要采用认知行为疗法展开一场周期漫长的系统治疗。她心里对这个女孩的故事如何拆解有一些想法,但是没有底。楼越观察着这个女孩,总觉得她眼里有一丝淡淡的狡黠,似乎一心在考验咨询师的本领,如果咨询师不能一眼识破她,她就会彻底缩回壳里。
楼越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一本诗集抽了出来。她翻开诗集,用手指追寻着一段诗句,踱着步子念了起来:
「你为生存做了些什么,
我不关心。
我想知道,
你的心在渴求什么,
你敢不敢,实现你真正的心愿?
我不关心,
你告诉我的故事是否真实。
我想知道,
你能否为了真实面对自己,
而不怕令别人失望;
你能否承受背叛的指责,
而不出卖自己的灵魂?加拿大诗人oriahountadrear的诗歌thevitation,此处有删节调整」
楼越转身回到座位上,看见女孩已泪流满面。“这是什么?”她哀声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楼越把书递到她的手里。“你喜欢,下次来的时候,我送你一本新的。诗歌疗法可以帮助你释放压抑的情绪和潜意识,你可以试着写一写。”
女孩对她点点头,然后再也没有来过。
楼越费劲根据女孩留下的信息辗转联系到她的学校时,才得知女孩已经自杀了。在一份遗书里,女孩写道:“只有死才能让我平静。”
遗书剩下的部分用简单的几句诗交待了她自己故事的谜底。
爸爸说,你是爸爸的好女儿
哥哥说,你是哥哥的小宝贝
妈妈说,听他们的话
我真正的妈妈在哪里
她什么时候来救我?
楼越请求了占彪的帮助,他听完她呈现的所有故事和自己解读出的线索,只说了一句:这个情况根本无法立案。
她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女孩已经火化了,肉体已经不复存在,而诗歌里并没有实在的证据。家庭内部的犯罪可以非常隐蔽,天网恢恢也有很多漏洞。
“我没明白。”谭啸龙困惑地说,但第二个故事又开始了。
女孩只穿着睡衣,站在二十二层楼的阳台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向阳台外跨去。她裸露的两个胳膊上布满了新伤旧疤,全是刀割的横纹,像樱花树的树皮。她的母亲叉腰站在旁边谩骂着女儿:“你继续作吧,我为了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会丢我的人呢?弄得学校强制你休学,都要中考了,你就不能考完再发疯吗?”
110的警察拉住女孩母亲,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刺激孩子。”
警察迈着小步,慢慢上前说:“孩子你先下来。你这样多让父母担心啊。”
“她爸没管过她,都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她现在却恨我,要用跳楼来吓唬我。”女孩母亲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学校说要心理评估正常才能给你回学校,我花了七八千块钱啊给你做心理咨询,结果呢,你每次都不肯开口说几句,这么多钱就丢水里了,早知道没用我就不花这个钱了,养你花了多少钱,你现在还想一死了之,让我白养你了,是吧?”
女孩在呼啸的风中回头,凄凉地说:“楼老师说我最近几次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她说我伤害自己是因为,我长期生活在不被回应情感需求的环境里,已经丧失了识别和调整自己情绪的能力。心灵受伤既然不能被你看见,所以我就让身体受伤,可是我就算伤痕累累,你也视而不见。没有人能救得了我,只要我一天生活在你的屋檐底下,我就生不如死。”
“你傻啊,那些所谓咨询师为了继续骗钱,什么都顺着你说,我难道是个十恶不赦的妈妈?为什么你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懂事点?为什么对妈妈说过的话耿耿于怀?你的情感需求?你有没有想过妈妈的情感需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