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师气宇高华,超凡脱俗,一见之下便勾起季恒的好奇之心,为何尼师要赤足,明空仙师如是,里世界的尼师亦如是。
在违命殿时她特意观察过,明空赤足行走,足下并非悬空。若是她使坏在地上划几道颜料,尼师们的脚底板可就好看得很了。
待要询问云玑,却见云玑收起一贯的戏谑欢容,目光随着领头尼师而走,神情亦是难得的专注严冷。
季恒暗呼不得了,师父活到化神期也没个道侣,难道好的是这一口。怪不得不反对明空仙师指点她修行。可是眼见云玑从未如此幽幽注视过谁,心中略觉不快,也顺着她的目光多看几眼。
行至大殿转角处,尼师挥退一群簇拥,只身往大殿后走去。
云玑抓住季恒手腕,当即跟在后面。
尼师在大潮音寺里的地位颇高,一路遇到的僧人尼姑无不与之合十行礼,尼师心不在焉,却无丝毫失礼之处。不知为何,独行的尼师看来背影单薄,略显萧瑟,几次见她的侧脸,都觉得她心事沉重,落落寡欢。
云玑不言不语,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想来是怕对方发现,从旁人对尼师的态度来看,少不得也是个菩萨级别的佛修。季恒满腹疑问,几次想问,却还是瞪了云玑几眼,负气不发一语。
只见尼师走到观音阁门口,迎面遇上另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尼。一见尼师,女尼顿时嗔眉竖目,冷言恶语道:“水月,为了住持之位,不顾自己尘心未泯,用渡情劫的法子来增进修为,如今大潮音寺上下数万僧尼信众面临如此危机,你可知罪!”
听到水月二字,季恒竖起耳朵,莫非这尼师便是明空仙师的老祖,第一代水月尼?
此时,观音阁一侧跑来一位清秀女尼,挡在水月尼跟前道:“明灯,你明知此事怪不得水月,是那青鴍嚣张跋扈,情挑水月在先,怎好怪责水月。”
明灯尼连连冷笑,道:“自在,你素来敬佩水月,你且问问她,她若是真像表现出来这般四大皆空,妖女如何会紧追不放到如斯田地,如若大潮音寺此次难逃一劫,她可是千古罪人?”
水月尼阻止自在尼继续说下去,淡淡道:“师姐所言无差,水月确是千古罪人。青鴍此番来势汹汹,只盼我能以此身阻其伤及无辜,如若不然……便让水月永坠无间地狱。”
修士死后一身灵气还馈天地,故而修士没有来世,没有来世的修士如何能坠入无间地狱?可是看明灯尼与自在尼的反应,水月尼不似说谎。季恒待要相询,只觉脑海中响起云玑的声音:“容后再说,不要胡思乱想。”
一想到化神期的云玑在这勉强算个罗汉,外面位女尼少说也是菩萨境界,季恒只得收束心神,摒弃杂念,免得为云玑带来麻烦。
趁着位女尼胶着,云玑拉着她的手腕走进观音阁里,季恒还没来得及惊讶观音阁里的巨型观音像位于楼阁正中,后头五尊佛修一字排开,与违命殿里的布局近乎一样,便被云玑扯进了观音像里面。
偌大的观音像里头空间却不如想象中那般大,两个人站在里面略显拥挤。云玑将季恒捞在身前道:“观音像腹别有乾坤,可隔绝神识查探,这几个贼秃均是菩萨,也即是洞天修为,不好相与,在里头可松快些。”
这声音和刚才一样,并非来自耳畔,亦非传音,倒像是脑中凭空而起。季恒大讶,这是何等法门,难不成便是素娘提过的感应之法?古师姐说双修对象之间可修感应之法,姐姐说,姐妹连心比感应之法更甚,可似乎无论是师徒姐妹,只有她被人感应的份,从未感应到姐姐和师父的想法。难道是她心思单纯,心无城府,故而可以任由她们随便感应?
季恒心思活泼,一会儿就是一出,饶是云玑心绪复杂,仍是几次被她带跑,传去一缕意念道:“我已将你神念裹住,自是可以感应到你的想法。你消停些。”
季恒的脑袋一消停,身体的感觉瞬间敏锐起来。
她的背脊贴着云玑柔软的身体,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后,特有的香气氤氲在鼻间,若是平日她断不会胡思乱想,可来的一路云玑咬她那下,固然咬得她连连呼痛,回想起来却是甚为微妙。尤其是现在一前一后紧密黏连在一起,像极了带姐姐御剑飞行那日,季清遥牢牢抱住自己的感觉,仿佛呼吸的温度与节奏也与那日同频和率。
云玑与她神念交杂,对此绮念更是敏感,心下微荡,箍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季恒的思绪凌乱,一会儿又飘到云玑身上,“师父,你方才看水月尼看得有些久,有些认真,一般说来她要么欠你很多钱,要不你对她有想法。”
“是么,为师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何事?她是否是第一代水月尼,是明空仙师的老祖?”
“为师只是想确认,以相貌来论,究竟是她美还是我美。”
季恒笑了一声,“师父,谦虚可不是您的美德,在弟子心目中,师父第二美。”
云玑并未说笑,时隔千年再见旁人记忆里的水月尼,没有想象中的爱恨交织、心绪起伏。兴许是时光过于漫长,她一时竟无法辨认那个光头尼师是否真是曾让她恨之入骨的水月尼。待确认之后,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竟是: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