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之中,感觉到季恒在城中乱转,试图找到此城边界,然而佛法无边,坛城又怎会有边界。以云玑的神识尚不能覆盖全貌,何况是她。
围墙之内,被分割开的四块区域上空灵力异变,同时喷发出四道光柱,周围的灵压比之刚才重了分。
感觉到灵压变化,季恒心念云玑速速赶回,路上想着劝她把紫金念珠戴上,罗汉修为和菩萨差老大一截呢。可见到人时却怔怔地说不出口。
云玑朝她微微一笑,青袖轻甩,指向四野道:“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道法印启动,用不了多久城中法印悉数启动。方才那道是地结印,在坛城四方结成金刚不坏之界。之后是四方结印,在坛城结成金刚坚固之城。如此便可将我们困在坛城之中。”
“之后呢?”
“其后是十四道不动根本印,用以降伏四魔。十四道法印之后,我们若尚未殒身,等着我们的便是降伏一切外道的金刚萨埵印和灭一切无名黑暗的大日法界印。”云玑轻笑一声,“十八道法印之下,便是大乘修士也得被困在此。”
“师父的意思是?”
“人敬我,我敬人。人欺到眼前,我必要将它剥皮拆骨。”
季恒嘴唇紧抿,不发一语。
云玑道:“解阵不如拆阵,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晚一刻我们便危险一刻。十四道不动根本印落下,我未必能将你护住。为今之计,只能将此地毁去。先时与你说过,便是你死在此处,我也有法子救你回来,到时就是我不在,也有素娘帮你。虽说这时机不好,对你往后不无影响,但没有其他法子了。”
“有别的法子。”
“什么?”
“师父,有别的法子。”
季恒目视云玑,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毅然,“方才我们在自在尼的记忆里见到了她的不舍和惦念,比起传承,她更在意水月尼。她不愿水月尼自毁道基,用道胎血脉换取佛修传承。”
“那又如何?”云玑不想听。
“那就意味着,除了困住我们,她有更好的选择。她的执念是代替水月尼继承住持之位,坛城只是她的道基残存,不知通玄已然改天换日。只要有人愿意接受这份传承,她的心愿得以满足,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师父也不必将这里毁去。”
云玑的脸色难看至极,脱口而出的竟是:“你就那么舍不得程素君?”可见她此刻心绪之乱。
季恒哑然失笑,“师父说哪里话来。泽水宫里不止有素君师姐,还有古师姐、乔娘和很多别的修士。那姓柳的龟孙子曾道,若是师父在泽水宫动手,许多人因你而死,将来飞升天劫,要如何应付无穷雷劫。师父也说,一旦毁灭此地,泽水宫和那些修士在劫难逃。这些算在你头上,雷劫该如何度过?纵是弟子再皮糙肉厚也没法为师父挡去那许多雷击。”
“谁要你……”青鴍也好,云玑也罢,何曾想要飞升。千年前杀上大潮音寺时不在意,下天地诅咒时不在意,目下又怎会在意。
季恒拉住云玑衣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师父,你是化神修士,通玄界里数一数一,可说句实在话,化神境在旧日通玄充其量只是个罗汉,自在尼是菩萨,高你两个境界。她的里世界是只有佛才有的坛城,可见修为之高,就算是大乘修为的青鴍仙子,怕是也未必能轻松毁去此地,何况是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说就是你不在也有素娘帮我。为何你会不在,是想赌一口气给自在尼陪葬么?”
云玑大袖一甩,挣开她怒道:“你才给贼秃陪葬。雷劫算什么,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眼下不试过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季恒微笑道:“既如此,师父就让我试一试啊。若是这法子不灵,再用师父的法子。”
她一向聒噪,此刻难得安宁,云玑看着她的恬静笑容,心头更是火燎。
“你知道接下传承意味什么?天地诅咒绝非戏言,纵然青鴍仙子没有亲自动手追杀,千百年来仍有无数佛修死于诅咒之下。用我的法子,你不会死,用你的法子,你活不长。还是说你觉得青鴍仙子是你姐姐,对你有怜惜之意,宁可自毁修为也要解去天地诅咒救你?”
季恒摇头道:“师父说的我没想过。若青鴍仙子是我姐姐,我倒宁可她亲自动手,起码那时候我能见到她,当面问一声为什么。都说我与姐姐必能再见,说不定就应在这上头。我是姐姐一手带大,断没有求她舍已为我的道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师父你才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眼下这是两全之策,对师父、师姐们,对我,还有外头那些无辜的人更有利。纵然那些人里有我讨厌的人,可是我不愿其他人为之陪葬,讨厌的人,往后我可以自己杀。师父,通玄界里视人命如草芥,可我不愿这样,起码在我能做的时候不要这样。”
“呵,这话叫你姐姐听见可有意思了。青鴍夫人,旧日通玄大半神,与魔君齐名,杀人如麻,竟能教出你这样的圣人。”
听出云玑话里的退让之意,季恒松一口气道:“姐姐从小教我读书,告诉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她与人为善,言传身教……”
说到言传身教,想起里世界所见,她不禁笑了出来,“不只是姐姐,入宗以来,从明空仙师、叶师姐处获益良多,师父也时常教导我,不全赖姐姐一人。师父,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法子。不就是天地诅咒嘛,平安出去之后再想对策。只要自在尼留有一丝希望,我都想学。师父,让我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