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腿部肌肉轻微痉挛,林三酒的呼吸愈发不稳。听着冰块如风铃般的撞击声,她已经能通过腹肌感受到酒液晃动的力度了。危如累卵之际,她依然不想违反规则,gaover。
“人偶师……”林三酒无措地喊着,暗哑的嗓音透着些许期盼,仿佛在求救似的。
她听到了一声低笑,随后是低柔的感慨:“真没用。”
与以往嫌弃的口吻不同,这一次男人的语气透着轻快的愉悦,宛如一阵风吹得云开雾散。
下一秒,冰凉的酒杯离开了她的腹肌。
听着啜饮酒液的声音,林三酒宛如被卸下了枷锁,长长地舒了口气。当她抛开所有的克制与忍耐时,涌动的浪潮在理智的防波堤上拍出裂纹,冲走筑堤的泥土。随着水位急剧上涨,变软的堤身无力回天,快乐的浪潮夺堤而出,汹涌的奔流势不可挡,将她的思维冲刷得一片空白……
人偶师从容地品了口威士忌,俯瞰启唇喘龘息的林三酒——与昨夜的反应对比,他确认对方在未被酒精麻痹时,具有更明显的耻感,身体也更为敏感。而作为进化者,对外界事物本就反应极快,两相叠加,似乎就形成了容易得到满足的特点。
他晃动着杯中金色的酒液,令冰块发出脆响,仿佛在提醒某人方才有多狼狈无措。随后他好整以暇地调侃道:“被碰一碰就不行了,你这样的才是小姑娘。”
林三酒哑然——她没想到人偶师还记得她在木鱼论坛口出狂言。而且对方的关注点不在于“老子要把他的一双细腿给打断”,而在于“玩儿娃娃的小姑娘”。
这大概是因为前者难以实现,后者却在挑战他的底线吧……当初她在极温地狱,因为【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而意外得知了人偶师的秘密,往死里得罪了他,被通缉追杀。
如今回想起其中的冒昧与不妥,她顿时没了脾气,赔身下气地哄道:“是是是,我才是小姑娘……”
反正对于她而言,“小姑娘”只是个中性词,认领了也毫无压力。
人偶师勉强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他冷哼了一声,回想着方才某人生涩的反应,伸手取回了白帕子。
林三酒重获光明,适应了一下卧室的亮度,随后侧首看向人偶师——总是肆意舒展着长腿的他,如今克制地盘腿坐于她的身侧。湿润的黑发似是洗完后未吹干,随意地散落于肩头,为苍白的肌肤平添一道道湿亮的水痕。
她的心底涌起一股冲动,竟想亲吻那些被浸润的痕迹。
经过方才的亲密,她的欲龘求好像未被熄灭,反倒燃烧得更为旺盛了。
她不知道这是情感需求,还是积累的爱意,只知自己该趁热打铁,令这个美好的夜晚开花结果……
人偶师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猫眼——比威士忌更为澄澈的色彩,在灯光下闪耀着炽热明亮的暖意,宛如暗夜中的篝火般跃动燃烧,似是想要以其热度感染他、点亮他。
林三酒蓦然开口问道:“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也说过很多话了。如果有一句可以反悔,你选哪句?”
人偶师不做正面的情感表达,故而毫不犹豫地挤兑与挖苦对方:“那必然是撤回不杀你的誓言了,免得后悔十年。”
林三酒对人偶师的性格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这番阴阳怪气只是在欺负人,而非真的动了杀心——就连灵异体夺舍她时,都知道人偶师不会杀她。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誓言的维护,还因为二人共处时产生的情谊……
所以她不在意这样的挤兑,反而因为料中了对方的选择而高兴,随后她便坦然自若地道:“在极温地狱的海港,我让同伴逃生,独自面对你。那时你说‘……我不喜欢你’,我回了一句‘彼此彼此’——谁能想到十几年后,会对这句话反悔呢?缘分兜兜转转的,可真奇妙啊……”
林三酒当然不是在对当初的话反悔,而是在变着花样表达“我喜欢你”。这本来也不稀奇,她在今晚就明示两次了,但有了虚假的杀意作为铺垫,便反衬出真实的爱意有多诚恳。
人偶师知道以自己孤僻乖戾的性格,待人就像以利刃示人,靠近就会被划伤。而林三酒是唯一一个即便看到利刃出鞘,也依然会坚定地握上刀刃之人,以此来挽留他。而他若是不想划伤她,就不能抽回刀刃——只要没有摩擦,就不会造成伤口。
无论是使用时间的洪流还是失忆糖果,他这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还是被对方握于掌心。他看到了因此而造成的伤口、流淌的血液,故而他没有收回刀刃,任由对方就那么握着……
所以他明知道对方不过是骗自己说出悔誓之语,作为告白的铺垫,但他也懒得追究了——对于某人的狗胆包天,如果桩桩件件都要追究,她的坟头草早就两米高了。
人偶师冷哼一声,一边解开对方手腕上的束缚,一边回忆着当初那句——“……我不喜欢你。”
他说这句话,是因为林三酒将同伴全都送走,独自面对他。这种不惜一切也要拯救朋友的执着,令他想到曾经的自己,以及那个农夫与蛇的悲剧。他成为人偶师的那一刻,就是否定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他也同样否定着林三酒。
后来的他虽然说她虚伪,看不上这种正义、善良,但如果对方按照他的“考验”,背叛与杀死同伴,那就是重复了高朗的堕落,那么他承诺的存活与变强只是暂时的,对方成为他的下属后,会被他杀死并制成人偶。
他讨厌的人会死亡,所以存活至今的林三酒当不起他的不喜欢,他只是在否定曾经的自己罢了……
眼看短发女人揉揉手腕,神采奕奕地坐起身来,他伸出手,阴沉地道:“皮绳还我。”
“哦!”林三酒麻利地解开绑于腿上的黑色皮绳。
物归原主之时,她跟着对方收回的手,膝行到了男人的身侧。
人偶师恹恹地瞥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只被投喂了一口就非要跟回家的野狗,黏人得令人困惑——就算你想着是否要将其赶出门,对方也只会摇着尾巴充满期待地看着你,反倒令想要抛弃之人产生罪恶感。
浮现于林三酒手中的卡片化为一条白毛巾,她用质地松软的纯棉纺方形织品吮去缀于男人发梢的水珠,又为其擦干了苍白削瘦的肩颈。
她想起人偶师重伤昏迷的岁月,自己考虑到他的洁癖,就只能用大浴巾包裹着他的身体,或抱或扛地带走,神情便格外柔软。
她浅笑着说道:“当初的我面对你时还会恐惧,对峙之时嘴唇都在颤抖,狠狠地抹一下才能止住……现在却总想亲近你,不想再分离,人果然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