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路乘把自己腰间挂着的金鳞拿下来,刚用灵力将其变成正常的大小,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剑气冲也而来,“咣当”一下,他都没来得及反应,金鳞就脱手砸落到几丈远的院墙角落。
“连剑都拿不稳。”苏寒云虽只是如实描述,言辞间却隐隐有一种嗤笑嘲弄之意。
“你跟你师父的门派地处何处?”他又道。
“明吾山。”路乘的耳朵往下撇了撇。
“名无山。”苏寒云重复着,嗤笑之意更浓,甚至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路乘耳朵撇得越发低。
“你师父说的那些什么同门长辈,你一个都没见过,可对?”苏寒云明明没有直接问询过路乘的师门,却又好像对其很了解一样。“嗯。”路乘很不高兴地应。
“小心点你师父,他。。。。”苏寒云话未说完,便突然被打断。
“我师父很好!”路乘大声道,“不许你说他坏话!”
苏寒云冷冷看着路乘。
路乘原本是很生气的,因而才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对方,但说完后,在苏寒云冰冷的视线注视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地位高实力强,脾气还不太好,并且有过杀死自己堂弟的前科。那日在茶楼中讲的八卦,路乘虽然记挂着别的事,但也听了一耳朵,他不知道苏卓羽到底做了怎么样过分的事,因而也就不太好共情,但他却是真的有一个哥哥,所以路乘对同样身为哥哥,却亲手杀死堂弟的苏寒云也就更添了几分代入般的恐惧,尤其他哥哥现在还不在他身边。郭朝阳之前冒犯苏寒云感受到的威压惩戒路乘虽没有直接感受到,却也看到了郭朝阳虚浮踉跄的脚步和满头的冷汗,料想对于自己的冒犯,对方也绝不会容忍就是了。路乘的耳朵再次缩回去,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了。
但他忐忐忑忑地等了一阵,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威压或惩戒,苏寒云冷冷看了他一阵后,只是说:“你倒是维护他。”说完,他便转过脸去,自顾自斟了杯煮好的茶水。
“因为哥哥是对我最重要的人。”茶水倾倒时,那股吸引着路乘一路来此的灵草香气顿时更浓了几分,他鼻翼动了两下,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顺嘴就把心里的称呼说了。“哥哥?”苏寒云看他一眼。
路乘一僵,赶紧找补说:“我是说,师父就像我哥哥对我一样重要。
“你有哥哥?”苏寒云说。
“有啊,我哥哥对我很好的,总是把最好吃的果子给我,手把手教我修行,我瞌睡打盹他也不生气。。。”路乘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他意识到他说这些跟哥哥相处时
和睦的苏寒云来说,似乎并不是多么动听的话题。
但在他话音完全停下前,苏寒云却是倒了一盏茶给路乘,说:“继续。”
路乘观察了一下,看苏寒云的眉宇间只有一贯的冷淡,似乎未有怒容,方才大胆继续说下去:“我有时候吃多了,哥哥还会帮我揉肚子,夜里睡觉的时候,哥哥也是让我睡在他怀里,帮我挡风,他还会帮我洗澡。。。。在涿光山时,路麟虽能够变成人形,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原形跟路乘相处,因而路乘说的这些很多举动,例如夜里睡在哥哥怀里,其实就是一大一小两只麒麟依偎着团
一起,而哥哥帮他洗澡,路麟倒是变成人
形了,但路乘仍然是原形,一只金灿灿的小麒
水里不老实地甩尾巴泼水,路麟则无奈又放
纵地由着对方,找机会帮路乘把身上的鳞片擦亮洗
净,还有很多很多,其实在他们原形看来都是很寻常的举动,但是路乘以人形的口吻说出来时,则显得比正常的兄弟更为亲密几分。苏寒云一直没说话,他视线不知何时落到了院中的海棠花上,像是在安静旁听,又像是在单纯棠花。路乘不管他听没听,兀自滔滔不绝了一阵,他十分心机地借着说话要喝茶水润喉的遮掩,说一会儿喝一口,没了就自己再加,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把这壶用灵草煮的茶,连茶水带里面的草都一起吞了。喝了个水饱后,路乘终于停下来,他捂着撑圆的肚子,一不小心,打了个小小的嗝。
路乘立刻心虚地看向苏寒云,担心对方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其实只是想偷吃对方草的事实。
苏寒云并没有发现,他甚至没有对这个嗝声做出反应,他只是对着满院的海棠出神。
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路乘不理解,他只觉得春生海棠糕好看,但他却也顺着苏寒云的目光看了看,恰巧,他看到一瓣海棠花从枝叶上枯菱飘落。“这里的海棠也会枯菱的吗?”路乘颇有些意外,他记得来城里的第一天顾风就跟他们几个讲过,城中的海棠底部都用特殊的供灵阵法,是常开不败的,而他这几日在城中所见的似乎也正是如此,无论气候如何变化,海棠花永远灼灼盛放“世上哪里有常开不败的事物。”苏寒云突然说话了,他似是在回应路乘的话,可目光又没有看向对方。“生死枯荣,天命定数,又岂是人力能够强行挽留,强行改变的。”他仍然看着海棠,又像是在透过海棠在看着别的什么,突然又自嘲一笑,低低叹道,“终究是满眼空花,一场虚幻罢了。”路乘愣愣地看着对方,没太听懂,但在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在苏寒云身上看到了一种日暮般的沉郁之气,明明苏寒云的面容还这样年轻,身为化神期尊者的寿数也还相当悠久,可对方给他的感觉,便如院中那株刚刚飘下落花的海棠,虽仍灿烂盛放,可盛极之际,也恰恰就是凋零衰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