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一早,郭朝阳杜子衡像以往一样,一大早就急不可
耐地前去苏寒云所在的别院,想去询问审讯魔修的进展。
之前三天路乘昏睡,商砚书则在旁守着,这回既然醒了,两人便跟着一起去了,虽然他们其实各自都对审讯进展并不怎么关心。路乘向来是除了他哥哥外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之前在意地动一事是因为有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线索,而他没法告诉别人,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查,但是现在魔修的线索大家都知道了,想来玄武城,或者郭朝阳常挂在嘴边的那什么师叔都会想办法调查,那他自然就不用再操
商砚书不关心的原因则更简单,他知道的恐怕比那几个被抓的金丹魔修要多得多,对他们能供出什么实在毫无兴趣,不过。。。。对审讯魔修他不感兴趣,对审讯结果出来后各人的反应,他倒是很感兴趣。按照苏寒云昨日所说,已经找到了解开魔修咒术的方法,今天就该有结果了,不知道是否也是为了这个结果而来,四人到时,发现顾今朝已经坐在屋中,正为身侧的苏寒云斟茶。那日初见,顾今朝也曾用法术为路乘几人斟茶,但对待苏寒云,他却是亲力亲为,仔细地撇去茶沫,方才将茶盏递到对方身前。苏寒云神色依然冷淡,像是并不如何领情,但不知为何,郭朝阳杜子衡觉得两位城主间的气氛似乎较之昨日缓和了一些,明明昨日两人刚刚大吵过一架,顾今朝离开时那样愤怒,今日却表现得很温和,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讨好之意。“几位来了。”顾今朝将茶盏放下,目光落到路乘身上,关切道,“小友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我府中有些疗伤的丹药,小友若有需要,可以随意取用。”他这句话是单纯的客套,但路乘立即抓住机会说:“不要丹药,要灵草可以吗?”
丹药路乘是吃过的,跟商砚书一起在山上的十年,为了把他这株懒苗的修为往上拔一拔,商砚书用过很多方法,自然也包括喂灵丹,这些用多种材料炼化成的丹药,吃起来就像一个压得很实的粉面丸子,既干巴,又没什么滋味,比不上鲜嫩多汁的灵草半分。顾今朝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道:“可以。
路乘正美滋滋盘算这回能薅走多少灵草时,就听顾今朝又道:“听说遭遇魔修袭击那夜,路小友为了救师父,找到了魔修的据点,又用一种奇妙的法术跨境击败了数十名金丹魔修?"
“我实在是好奇,那法术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能有这般威力,路小友能否解答一二?”顾今朝的神情依然温和含笑,可目光中暗含的审视之意却是让路乘身体一下都僵住了。苏寒云之前都未说话,此刻却是跟顾今朝一起看过来,本来他的冷淡气质就已经给人很大压力,眼下两个身居高位本身就自带威严的化神期一起看着路乘,路乘原开紧了,他悄悄往商砚书那边挪了挪,抱住对方的手臂。
“是我师门的一种秘传的禁咒,使用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因而威力也相当不俗。”商砚书神态自若,代为答道。“师门秘传禁咒?那阁下应该也会用咯?”顾今朝转向商砚书,眸中审视意味不减,“路小友能凭此秘法跨境战胜数十名金丹魔修,阁下是元婴期,为何那夜却败于一名元婴魔修之手呢?”
郭朝阳杜子衡只觉得路乘用的法术奇怪,但对于顾今朝和苏寒云而言,落败于元婴魔修手中,又那么恰到好处逃出的商砚书同样奇怪。“是我一时大意,未曾想到玄武城中竟藏有这般厉害的魔修,血毒咒术如此了得,自然也就未曾想到用这秘术对敌。”商砚书晒道,又转过来摸摸路乘的脑袋,一副愧疚担心状,“害得爱徒担心了,还以经脉受损的代价,帮玄武城除掉了这么一伙歪魔邪道。他虽是对路乘说话,但又明里暗里地提及玄武城管理不善之责,弄得顾今朝倒是不好再追问了,无论如何奇怪,这两人确实是在玄武城的地盘上遭受魔修伏击,且也是这二人出手捣毁了一处魔修的据点。“苏城主昨日说找到了解咒之法,审讯魔修一事可有进展了?”郭朝阳可算是找到机会说话了,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要知道,城中可还有不少魔修潜藏呢,就例如之前袭击他们那夜却未在现场的元婴魔修,甚至还可能有狱主级的魔修在暗中主导一切,魔修的下落和计划目前都还不清不楚,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死了。”苏寒云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死了?”郭朝阳和杜子衡都是一愣。
“是在解咒过程中触动了另一重禁制,导致这几个魔修全都受反噬而亡了。”顾今朝帮着解释,又叹道,“魔修行事着实歹毒,对自己人都下如此恶事的咒术。”这个说法不是说不通的,魔修确实向来如此行事,但在之前已经有过数次怀疑的情况下,郭朝阳又骤然听到目前唯一的线索全都在苏寒云手中因反噬死了,当下再忍不住,直接站起身,怒声质问说:“到底是反噬而亡,还是苏城主在杀人灭口呢?!”“朝阳!”杜子衡想阻止,却是慢了一步。
苏寒云冰寒冷厉的视线“唰”地望过来:“你是说本尊与魔修勾结?”
他声调依然如常,可随之而来的化神期威压却是叫郭朝阳额间瞬间布满一层冷汗,几乎难以直立。郭朝阳踉跄一步,挥开
想来拉他的杜子衡,拔剑拄于身前,顶着山岳般的重压一寸寸抬起头,质问之声不改:“难道不是吗?!”“四日前,我等只将发现了魔修法阵的事告知于你,你也嘱咐我等暂不要告知旁人,结果我们离开城主府,当晚便遭遇了魔修的截杀!”郭朝阳冷汗浸湿衣服,还是抬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所有怀疑,“还有那夜,我们攻破魔修据点,其余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你的人却那样快地到达现场,先我们一步带走所有魔修,四日间不让任何除你以外的人参与审讯,今日又说他们全都反噬而亡,苏城主是想说这全都是巧合不成?!"“本尊如何行事,岂需向你等小辈交代!”苏寒云声音更冷。
郭朝阳感觉到的压力也愈加大,在他即将不支跪倒前,顾今朝插话圆场说:“罢了,寒云,是有些巧合,他们有此疑惑也不无道理。他说话时轻轻一抬手,将苏寒云施加于郭朝阳身上的威压化去,同时也肃容斥责了一句:“寒云绝不可能与魔修勾结,此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即便是剑宗门人,我玄武城却也受不得如此平白污蔑!”苏寒云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朝阳!”杜子衡赶紧将脱力踉跄的郭朝阳扶住,又对顾今朝苏寒云赔礼道,“是朝阳莽撞了,两位城主请勿见怪,他也是忧心魔修一事,玄武城地动频繁,应该就与魔修地下所为有关,此事非同小可,恐怕其所图甚大。”“此事我玄武城自会处理,即便那几名金丹魔修受反噬而亡,但这几日在城中搜查,却也搜出了些藏匿魔修的形迹,几位不必担心。”顾今朝道。“如此便好。”杜子衡代替郭朝阳,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赔罪,随即找借口告辞离开。
回他们暂居的那座别院的路上,郭朝阳慢慢从化神期的威压中缓和过来,虽然仍然需要搭着杜子衡的肩膀走路,却不妨碍他怒声大骂:“他分明就是有问题!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会以势压人,若我师尊和师叔在一“好了!”杜子衡及时打断他,等路过的那几名玄武卫过去后才低声说,“这里是玄武城的城主府,慎言!”杜子衡也不是不怀疑苏寒云的,顾今朝那番话并未能说服他,但这是别人的地盘,苏寒云是化神期的尊者,又是地位崇高的玄武城城主,掌管半座玄武城,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只凭怀疑推断来质问指责对方,本身就是极大的不妥和冒犯。正道不像魔道那样行事乖张残忍,稍有不顺心便动手杀人,但低阶修士胆敢这样冒犯高阶修士,却也是要受些教训的,也就是他和郭朝阳背靠承天剑宗,师门来历大,玄武城不想轻易交恶,不然今日郭朝阳恐怕不止是要受一遍化神期的威压那么简单。郭朝阳何尝不知道?他愤愤道:“我就是不服气!我们这样辛苦拿下的魔修,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便被他带人劫走了,现在还在狱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连尸体都见不到!”“不会不明不白的。”杜子衡说,“事关魔修,师尊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玄武城迟早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对,等师叔来撑腰,看这位苏城主再怎么说!”郭朝阳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他道,“师叔怎么还没来?”“许是出了些变故。”杜子衡忧虑道。
已经第四天了,即便裴九徵因故无法前来,也该回信一封,但他们至今仍未收到任何回信,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他们师父不可能不理他们,不回信无非两种可能,没收到,或是门派内部也出了变故。后者概率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承天剑宗是东洲第一大派,裴九徵又刚晋升当世唯一的渡劫期,谁敢招惹?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之前传的信出了意外,恐怕根本就没有送到裴九徵手中。
“定是被人拦截了!”郭朝阳说,“这城中又有魔修,又有内鬼,定然是不想让师叔他过来的,无论到底是哪一方动手,想来我们在城中都是传不出任何消息的!”“嗯,得想办法出城去传信。”杜子衡点头应和。
两人合计了一番,回到别院稍作休整后,便想找个借口离开城主府。
商砚书和路乘则留在府中,传信的法术是承天剑宗师门特有,他们去了帮不上忙,而且他们也没想帮,路乘在回来的路上不断地打哈欠,他睡了三天,能保持清醒了,但法力却是还没恢复完,除却靠香香的灵草补充,最经济实用的方法自然就是睡觉了,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他的身体便自然地开始犯困郭朝阳杜子衡出城传信,商砚书留在城主府,陪着路乘睡觉恢复,两拨人计划得很好,但是在郭朝阳杜子衡离开后不久,路乘正躺下准备睡觉,商砚书却突然说:“为师有事要出门一趟,爱徒一个人待会儿可好?”路乘本来睡眼惺忪地都要睡着了,闻言却是一下坐起来,拉住商砚书的手说:“我也去。”
商砚书被魔修劫走的事还历历在目,那什么魔尊也没有落网,路乘可不放心商砚书独自离开。
路乘总是把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商砚书愉悦地安抚道:“没事,为师答应爱徒,绝不会再被坏人劫走,爱徒不是困了?正好睡上一觉,为师差不多就回来了,爱徒有什么想吃的,为师回来给你带,如何?”路乘确实很困,他虽然因为之前的经历担心商砚书,但心底仍然有几分对哥哥实力的
盲目信赖,此刻听到这保证,心里紧绷的弦一下放松许多,终是点头同意了。“我要吃城东那家的春生海棠。。。。”路乘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便已经沉沉睡去了。
“好,为师给你带城东那家的春生海棠糕。”商砚书搂着已经睡着的路乘,煞有介事地勾了勾对方的小拇指,又将人慢慢放到床上,仔细地掖好被角,随后才带着那一脸难以掩饰的愉悦笑意,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