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开母亲的怀抱,谁也不要,一个人哇哇大哭,梗着脖子憋着气,直往人群外冲:“不玩了!我不跟你们玩了!你们反悔!没意思!哇哇哇——”
好像一只摇着鼻子的穿山甲。
身后的侍卫呀,随行的伴当呀,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要是弄丢了,弄伤了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小子,他们可如何交差?
好在降香依旧十分善解人意。
她及时出现在人前,眼睛又尖,一把就捞住了四处乱窜的谢曜,不叫别人为他提心吊胆。
谢曜脸上的泪痕未干,自己把自己整个人气的通红。脸是红的,耳朵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连紧紧攥住的拳头,都是红的。
降香更不舍得骂他了。
只是把他带到远处的主帐里,把他平放在床上,轻轻为他顺气。
谢曜翻过身去不理她,越哭越起劲,把自己弄得直打嗝。
——直到谢承思掀开帘子进来。
谢曜这次的丰功伟绩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气得他笑出了声。
孩子见父亲也来了,哭声变得更大,恨不得把自己的委屈宣扬给全世界听。
这还得了?
谢承思沉下脸,拉着降香就往外走:“哭什么哭,你还敢哭?做错了事情还有理了?你还委屈上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让他出来!谁也不许理他!要是他饿了,就让他饿着!”
最后几句话,是对着帐中的侍者说的。
当然,心软的降香,是不会让孩子饿肚子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偷偷溜进去,给谢曜送吃的:“饿不饿?快来吃吧……”
谢曜却不急着接受母亲的好意,他扯住降香的袖子,小声开口,声音里满是难为情:“对不起,阿娘,我错了。鹿不是我猎的,我不该让别人帮我作假。但我只跟你道歉。”
他才不要给臭阿耶道歉!他什么都不知道,听别人瞎说一同,就来多管闲事!他根本不配!
降香摸摸孩子的头:“知道错了,这很好。但是你阿耶凶你,也是为你好,他是在纠正你的错误,你不可以对他有偏见。”
谢曜瘪瘪嘴:“那好吧。”
降香又摸摸他的头:“这里没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等过几天,我带你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她有些理解谢曜的想法。谢曜太小了,参与不了春狩,但他神气惯了,不想接受失败,就造假来自欺欺人。小孩子的胜负心都强,这很正常。
他是懂事的孩子,但他也应该玩到更开心,更合适的东西。
“好……”谢曜垂着头,小声答应。
*
降香极守约。
叁日后天不亮,她抱着沉睡的谢曜,坐着一辆简单的马车,悄悄地下了山。
没带任何随从。
而车夫是谢承思。
降香夜里与他讨论孩子,顺便说出了她的打算。
谢承思竟突然来了劲,学着谢曜的样子,吵着闹着阻止——当然,他是大人,少不了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诸如什么,太危险啦,不方便啦,谢曜大了要成熟啦,要学会忍耐啦……
降香不听,他便趴在她身上,用尽了浑身解数折腾她。
直到她受不了,这才得知他的真实意图——他也想去。
恍惚之间,她汗津津的眼前忽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不是谢承思学谢曜,是谢曜学谢承思。这个孩子,把他父亲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天赋,继承得很好。
“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去。”她最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