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写不下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
他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二人见面,没什么惊天动地的。
在最平平无奇的清晨,最平平无奇的院门口——白墙青瓦,白墙被入夏前的雨水冲出了几道裂缝,缝中露出内里泥砖的轮廓,砖上爬满了绒绒青苔。
降香对着谢承思,像对着成素一般,解开背上的背篓,抱在怀中递过去。
她以为她会忐忑,她会畏惧。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慌张乱跳的心,反而歇了下去。
谢承思不接。也不说话。
高大的身影挡在降香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他的手指偷偷蜷在袖中。
降香着急地往前进了两步,将背篓举得高了一些。
她以为他没看清。
“孩子睡晚了,他只是还没醒,你不要误会。”
谢承思仍旧不说话。他静静垂下眼,扫过沉睡的孩子,又将目光凝在降香身上了。
降香不知他何意,只得继续开口:“你、你快把他带回家去。”
谢承思终于动了。
一把攥住了降香的手腕。
“一起回家。”他微微佝偻起身子,非要让自己的脸,与她的视线平齐,声音也非要凑到她耳边,是祈求的样子。
他严格要求自己——要关心她,不要惹她,更不许凶她。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降香想挣开他,又怕摔着了怀里的孩子,只能保持这样别扭相对的姿势。
“一起回家。”他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重复自己说的话。
“你、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不可以反悔……”降香转开头,讷讷道,手腕继续在他的十指下挣扎。
夹在二人之间背篓,难免要因他们的动作而摇晃。
而谢曜也在摇晃之中醒来。
他似乎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声音。
他要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勉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对着他的是父亲,父亲身上浓烈的熏香铺面而来。
他有点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了,潜意识里以为还在怀王府。
于是他从背篓里起身,伸手攀着他父亲的肩膀,扑进他的怀里,嘴里黏黏糊糊地念着:“父王——”
等把人抱紧了,眼皮上下一碰,又闭了回去。
降香趁着这难得的时机,脱离谢承思的桎梏,落荒而逃。
她的背篓不要了。
摔在地上,立不稳,骨碌碌地向一旁滚去,直到碰上了门槛,才慢慢停下。
降香逃回了家。
成素等人极有规矩,她没请他们进去,他们便仍恭敬地候在门边。
降香此刻却顾不得招呼客人了,“砰”的一声,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新漆了桐油的大门,甚至快要砸到成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