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的心不禁提起来。她备好的问题全问完了,再轮到她说话,该如何继续说?
不过,冯文邈像是突然醒悟,没让话掉下去,重说起别的事:“王妃娘娘,我……我上回说过的话,你可还有再考虑过?”
他上回和她说话,是多久之前了?
他说了什么?——他要她不做公主府的叛徒,要她回去公主府。
降香从未想过,她竟能一下子就回忆起来。
他那时失望愤怒的表情,也立刻浮现在眼前,恍然如昨。
她不想再听他指责自己。
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便要起身离去。
冯文邈见状,话虽仍说不太顺,却带上了几分急切:“金娘子若不考虑长公主,那……可有考虑过脱离怀王?我此去淇州,正能帮你,这次不是说大话!金娘子……就算你真心喜欢怀王,也拗不过温家,他们是铁了心要与怀王联姻!到时候从蕙进了门,你……”
“我知道娘子在怀王府过得不好,且你与怀王之间的恩恩怨怨,即便使成了亲,也依然横亘在那里,旧怨了,新怨生……听我一句劝,这正是脱离怀王绝好的机会,你乔装一番,随我赴任,逃得远远的,逃去我冯氏卢阳老家,受我冯氏庇护——此后天高任鸟飞,何必拘束于情爱之中?”
脱离怀王?
怎么脱离,她与他成亲了,还同他生了个小娃娃。
还有冯文邈,仅仅仗着世家子的身份,如何与大权在握的怀王抗衡?
降香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滑稽之感。
但她起身的动作却顿住了。
最终重新坐了回去。
“随你赴任?”
她的魂魄好像“嗖”地一下,忽然就离体出窍,悠悠飘至半空中。她看见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地翕动着,吐出她自己也难以理解的语句。
不过冯文邈说得对,她与谢承思之间,旧仇新怨,没一桩解开了的。
旧怨既未了,新怨又横生。
冯文邈能这么说,似乎已经知晓,她与谢承思之间生出了新怨。
——大概是她用迷药喂给孩子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她怎么能抱有希望呢?
她下毒加害谢承思,害他双腿残废两三载——这消息就像长了腿,飞奔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下药加害他的孩子——此事也该长出双腿了。
“是。若娘子有意,我便接应娘子出怀王府,之后的一切,尽可交予我。到时,娘子可扮成我的家丁,等出了京畿地界,便能解除伪装了。”冯文邈见降香似乎有所松动,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温女郎?”降香看见自己问。
冯文邈的面庞,再次涨红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降香说中了他的心事。这使他愈发心虚起来。
他确实是为了温从蕙。
谢承思邀他与降香见面,此事本来私密,却被他无意中透露给了温从蕙。
温从蕙向他摊了牌,说她仍然心悦怀王,想要嫁给他。
不知她是否有意引导,总之,冯文邈立刻便联想到了降香。
他咬着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