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蕙这次再见降香,态度仍旧不以为然。
毕竟,降香身份鄙陋,又有不光彩的过去,绝对应付不来贵人之间的交际。
若不是怀王抬举,她这种低贱的势利小人,哪里有资格摸上神京大族的门槛。
但凡见到个不熟的外人,都要被吓得畏畏缩缩,慌慌张张,不敢作声。
就像她在那年宫中年宴上见到的那般。
至于她为何要来。
既因为她不服气,也因为她父亲温相不服气。
温从蕙不服气,是想不通怀王的选择——她从他双腿痊愈,重返朝堂之后,便注意到了他,早就芳心暗许。又在相看之时,为怀王温雅细致,点到即止的风采而更加心折。而她自己,则是是神京贵女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流,容貌才学家世,哪样不是顶尖?凭什么不如一个婢女?
温相不服气,是舍不下怀王这块肥肉。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中筹码虽多,可能力却不足以搅动风云,只能压给某一方。并且,如今各方势力早过了艰难求存的时期,他连雪中送炭都赶不上——只有皇帝支持的太子,倒还有是些困顿,但他又看不上太子的能力。
而呼声颇高的长公主,他也一样不太看好。
难得父女二人又都打上了怀王的主意,便一拍即合。
温相认为,怀王虽已经讨了王妃,也不是不能再立一名平妻,可以争取争取。
正逢上现在怀王与长公主争斗,暂时落于下风,又伤了腿。
温从蕙抓住这个时机,劝说其父,自告奋勇地要去现在的怀王妃那里,探探口风。
温相同意了。
被迎进怀王府时,下人的礼数周全,温从蕙挑不出错处,但她就是看不上。
可惜她自矜身份,不愿无中生有,也无法借题发挥。
直到见着降香的面,有侍女托着精巧的漆盘,奉来几盏茶盅,她才又找到了机会。
温从蕙问也不问降香,随意选了一盏,端在手中,揭开盖子,预备着吹走上面的热气,再略抿一口,以此嘲笑降香选茶的品味。
可盖子掀开后,她所有的计划打算,冲口而出的忿然,都堵在了嘴边。
眼前的茶盅之中,确实飘荡着丝缕的白气。
——却不是热气,而是冰镇久了的冷气。
里面装着的也不是茶,而是一份冰酪,色白而光润,荡开如琼浆,做成了可以直接饮下的样子。
冰冰凉凉,正适合伏天解暑去热。
温从蕙这才回想起来,刚刚端起茶盅,手指碰到盅壁,却并没有热茶该有的灼烫感,甚至还有些湿润。
那另一盏里是什么?
贵女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强压着她不去揭开另一盏茶盅的盖子。
温从蕙弄不清降香的路数。
不过,她从来没见哪家贵女这样待客——果然,这位怀王妃就算再怎么注意,再怎么尽心教导下人,还是会在不经意之处,露出粗鄙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