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究竟恨她吗?
若只是恨她,此前种种,又何必多次一举?
谢承思当然恨降香。
他恨极了她。
小腿上泛起来的疼痛,日日都在提醒他。
凭什么?凭什么她害了他,还能像没事人一般,与他府中诸人笑言晏晏?
他不过将她关起来,稍稍讨要这些年恩怨积累起来的利息,她便一副弱不堪风的样子?
对着他疯傻,见到旁人立刻便好转了!凭什么?
无妨。
她爱与旁人交际,旁人未必愿意和她交际。
尤其是——当他们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发现她做下的好事。到那时,再让她看看,看看他们还愿不愿理会她?
还有,长公主。
不是为长公主卖命吗?那就也让她看看,她卖命多年,宁愿自戕也要效忠的长公主,愿不愿意理会她?愿不愿意理会,一颗事败暴露,毫无作用的弃子?
只有他还会给她机会。
不过,这也只是因为他恨她罢了。
成为她最后一根可以依赖的救命稻草,最后一丝希望。
让她把整个人都压上去。
然后,再一刀斩断。
新换来伺候降香的侍女,人很伶俐。
她见降香喂好了架子上的鹦鹉,便呆坐在一旁,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便热心地提议:“金夫人,今日天气晴好,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日头,不若出府逛逛?”
鹦鹉一听,也来了精神:“出府逛逛!出府逛逛!出府逛逛!”
降香抬头,用温顺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教她:“不行,殿下不许我走。你带我走,我们就都死到临头了。”
认真的劲头,仿佛回到了跟谢承思学说话的时候。而她正在向他报告,今天喜欢吃什么,明天要吃什么。
侍女被她逗笑了:“夫人说笑了。殿下吩咐过我等,若夫人闲来无聊,我们可以陪着夫人出府解闷的。”
降香仍然不信,固执道:“我不信。他不会这样做。”
手边的鹦鹉歪着脑袋,张开翅膀,哗啦啦地扑到她的手上,伸出圆喙就啄她:
“我信!我信!我信!跟她去!跟她去!跟她去!”
降香一把抓住了鹦鹉的翅膀,提着它放回架子上。
然后,又找出一条细细的锁链,将鸟儿的脚爪和架子锁在一处。这样一来,它就不会乱跑乱飞了。
动作干脆利落,任凭鹦鹉怎样挣扎,都不管用。
没办法,只得气呼呼地站在架子上直蹦:“金降香,你虐待我!我要告诉主人!我要告诉主人!我要告诉主人!”
降香的秘密还没暴露之时,谢承思总会中气十足地喊她的全名,要她对自己再周到一点。
或者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她有多周到,而是希望她能再发自内心一点,以确认他是被宠着,被爱着的。
而这只聪明的鹦鹉,竟从他这些无意义的废话之中,偷偷学来了降香的名字。
也学会了谢承思夸张的语气。
降香无动于衷。
人直接转进了内室,彻底隔开鹦鹉的视线,也隔开了它凄厉的叫声。
新侍女被拨来之前,便听过许多关于降香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