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渐次的柔波,轻轻拍打着船舷。
水是荡的,月是亮的,从醉仙楼临窗的雅厢往下望,正巧能看见银缎上散着的螺蛳——是河上停泊的船。
如同一个奇诡的怪梦。
筵散后,谢承思命缬草护送蒋神医与高玄弼。
他自己则同降香一道,先一步回了王府。
谢承思腿还康健时,执掌禁军,缬草常跟随他出入。金吾卫中人,即便不认得他的脸,也认得他的腰牌,知道他是怀王心腹。
正因此,缬草任何时刻,都在神京行走,不受宵禁限制。
降香也一样。
回府路上,谢承思酒喝得有些多,浑身燥热。
而降香驾车,背后长不出眼睛,更腾不出双手来伺候他。
他便自己撑起上身,探出车帘透气。
酒意使他的眼眶中蕴了水汽,沾湿了浅淡的瞳仁,在黑夜里显得亮晶晶的。
“你干嘛让高玄弼抢了你的话!”
马儿跑动,带起了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许。
模模糊糊,渺渺茫茫,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什么?”降香听不真切,大声问。
“我说,你既然知道那张图上的东西,与公主府相关,为什么让高玄弼抢先说!”
降香终于听明白了,他在说今日发生的事。
“奴婢没来得及。”她答。
“不可以来不及!明明是你先看到那张画的,你看到了就该说!你不说,别人就说了!你知道的那么多,这功劳本来该归你,可让别人先说了,你反而变成了学舌的那个!能落到什么好!”
“怪不得你老吃亏,小时候还叫人欺负!笨蛋,笨死了!”
“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不可以再吃亏了。”
谢承思似乎醉得有些不清醒,并不在意降香答不答。
确切地说,是并不等她回答。
只是一句接一句地说,仿佛不是说给降香,而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说到高玄弼。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心腹的长随迎上来,为他更衣除靴。
一遍伺候,一边不解:“郎君这是何苦来?长公主是郎君的叔母,郎君这样夹在长公主与二殿下之间,实在是难做。”
高玄弼笑:“叔母?良禽择木而栖,你别光看现在。叔母如今是风光无两,势头大盛,但之后就未可知了。我选叔母,我陪叔母一道死,我选怀王,我们高家还能活一支,我可是在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