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换了种姿态,对着围上来的众人,哭诉起来。
面色比地上跪着的桂月,还要凄惶:
“自从我腿废了之后,谁都不尊重我,谁都看不起我。连罚一个下人,都不能自主,要处处受人掣肘。”
“就譬如说这地上的婢女,我只不过叫她给我的人道歉,磕几个头。到现在了,她也不动。等着姑母来救她。”
“姑母来了,我满心欢喜,以为是来给我撑腰,结果却是为这婢女解围。我堂堂谢氏子孙,竟连一个卑贱的奴婢还不如!”
“罢了,我知道你们在心里笑话我丢人。呵呵,我不过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无关紧要,最好该自生自灭去。好,我走,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当真是撒泼扯皮,唱念坐打,全来了一套,好不热闹。
谢承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长公主哪敢再拦。
自他断腿之后,便一直是这样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在全神京的贵人里,都赫赫有名。
若不让他尽兴,不仅她好好的筵席要被毁掉,连立于一旁的天子,也颜面有失。
“磕啊!”谢承思话里,竟带上了委屈的哭腔。
此刻,桂月的额头,终于砸到了地上。
“怎么不出声?你到底磕没磕?”谢承思提高了声音。
桂月含着泪,磕得更重了。
直到听到青砖的地面上,传来沉闷的响声,谢承思终于满意:
“就照着这个磕。磕不响不算。”
他又把降香推至身前:“该你受的!你就受着!”
降香虽仍然觉得尴尬,却打消了先前息事宁人的心思。
虽然她与桂月之间的争执,是她自己挑起来的。桂月方才也并没有欺负她。
但殿下说得对,是她该受的。
殿下行事随心,但又岂真是那街头帮闲,不要脸皮?
别人不知道,但她清楚得很,殿下最好面子。
他舍下脸面,是为她。
她不该辜负他的心意。
周遭的投来的目光,有如芒刺,她尽力忍下浑身的不自在,将脊背挺得笔直。
既是受下桂月的跪拜,也存着要挡在殿下身前,不叫人以眼刀害他的私心。
七七四十九个响头,不过刚过去一半。
桂月的额头,却早已变得血肉模糊。
有血顺着青砖的缝隙渗了下去。
可桂月却不敢停。
直到人磕晕过去。
谢承思持着一把茶壶,将里间凉透了的茶水,直朝着她的脸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