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是兰嫔,六哥是六哥。”
六皇子又要要哭不哭,他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埋头吃饼,吃了一半,说:“五哥在朝堂上拿出那封信的时候,我不敢相信,后来,我和外祖家入狱,我娘也进了内牢,我快恨死他了。”
“他把我娘押到刑部的时候,我更恨不得扒他的皮,咬他的肉。”
“可是当我知道是我娘害死了荣贵人的时候,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怎么恨?没法恨。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认为,是他和娘亲帮扶了老五,让他能在朝堂上立足,有份差事干,不然父皇根本不会看见他。
没想到,老五不是白眼狼,他和他娘才是杀人凶手。
朝堂上的被判,是老五的复仇。
“我娘死了,外祖家全没了,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六皇子低声道,“其实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曲渡边:“你跟五哥的事,也算了结了,往后,五哥应该不会再针对你,你也不要沉溺其中,得慢慢走出来。六哥,脱离京城,远离泥沼后,你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六皇子摇头:“好多事,我想不明白。”
“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兰嫔和五哥的纵容保护下,六哥好像从未成长起来,天真、愚蠢、对下位者有天然的不屑和冷漠。
他享受着外祖和权力带来的便利,对认可的人袒护,对看不上的人极尽欺辱。
最后也承担了母族为了争权而犯下的一切恶果。
六皇子吃完最后一口饼,身上好像暖和了点。
他扭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目光落在那黑绸上,自嘲道:“明明我才是哥哥,但是好像一直在被你照顾,迁就。”
他那次给宣妃挡石头,根本不算什么。
小七身体这种情况,却还是冒着夜色和寒气,给他送手抓饼。
对酒歌丰年,年丰实堪乐,他取名字的时候,父皇选了几个字让娘亲挑,娘挑了丰字,想让他一生都富足安乐,年岁无忧。
过往将近二十年,他宛如一直活在没有烦恼的梦里,一朝痛醒,恍然醒悟。
六皇子:“对不起。”
这句话隔了好久才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曲渡边陪他到了后半夜。
六皇子没撑住,晕倒了。
曲渡边和叶小远把他拖进了卧室里,又从府上叫来个可靠的下人在这里照顾他,帮他收拾东西。
六皇子离开京城,刑部派人押送,杜绝任何人探视,杜绝携带任何金银财宝和银票。
一身普通棉衣,少量碎银铜板,身上没有一处华丽装饰,心如枯木。
幼时金匙锦衣,长大寥落白身。
六皇子走出了这座繁华的城。
-
六皇子之事后,京城短暂地平和了下来。
曲渡边也去了五皇子府一趟。
报仇后,五皇子就称病在家了,曲渡边以为是假的,但他一进五皇子的卧房,就闻见了浓郁的药味儿。
五皇子是真的病了。
藏了十年的恨一朝散去,身体没能撑得住。
他靠在床边,咳嗽两声:“难为你,在六弟和我这里来回跑。”
曲渡边坐在床边,“哪里为难,我倒两头充当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