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朕一副干净手套,”郦黎回过神来,拦下了准备把尸体抬走的宫人,“你们都出去,朕一个人就行。”
他又在房间里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陛下,吃些东西吧,这样对身子不好啊。”安竹打量着郦黎苍白的脸色,不禁劝道,“这是冰镇后的蜜水,您好歹喝口水吧。”
郦黎疲惫地摘下手套,接过水杯,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冰凉的蜜水顺着咽喉一路滑落胃里,消解了旺盛心火,也让他的大脑冷静了不少。
他一共在那人的身体里发现了三条类似的虫子,但最恐怖的并不是寄生虫本身,而是郦黎在发现它们时,它们正在彼此厮杀、吞噬,有一条甚至被啃得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身体。
并且它们似乎非常需要水分和蛋白质提供营养,所以郦黎猜测,这些虫子除了像养蛊一样彼此吞噬外,最终的目的都是前往头颅,或者说,是眼球部位。
因为眼球是人体水分最多的器官。
“陛下,这是……”
匆匆赶来的沈江看到器皿里蠕动的线虫,立刻道:“这就是我那天在水缸里看到的!只不过要小很多。”
“去查一查,这虫子是什么,哪个地方来的,”郦黎说,“记得别让它触碰到水,可以尝试着定期喂一些带血的生肉。”
沈江慎重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器皿离开了。
郦黎回去之后,又把这件事写在了信里寄给了霍琮。他已经许久没给霍琮写过这么长的信了,但那些从血肉里挑拣出来的线虫给郦黎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他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到什么好的预防办法。
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搞清楚,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进入人体的,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消灭它——若说它的弱点是水,郦黎觉得不太可能,这世上的生物哪有不需要水的?
“……我们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太少,虽然你我头脑中都装着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专业知识,但在其他方面,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行军路上,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喝生水,入口的东西,都要先验毒。”
“随着你的势力发展,将来想要你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秦始皇还差点被荆轲刺死了,我可不希望哪天听到这样的消息。要是你真的这么倒霉,我就……”
写到这里时,郦黎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写什么好。
最后,他恶狠狠地写下一句诅咒:“我就去纳两名男妃,左拥右抱,去你坟头给你送花!说到做到!”
州牧府。
“哈哈哈哈哈!”
无意间瞥见主公信上内容的副官一口茶喷了出来,紧接着,在亭中爆发了惊天动地的狂笑。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主公,陛下原来是这么好玩的性子吗?怪、怪不得你这样,对他死心塌地……哈哈哈哈!”
霍琮冷着脸收起信,“谁让你看的?”
“这不是不小心瞥见了嘛,”副官打了个嗝,笑得脸颊都痛了,“哎呦喂,当初主公你怎么就派季默那个呆子过去,没把我派到陛下身边呢?若是有这样的皇帝,宫中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了。”
“那你今日便启程到京郊去驻军。”
“别啊!主公我才回来几天,你这就赶我走了?”
解望:“好了,有事说事,主公接下来还要与青州来使见面,没工夫与你贫嘴。”
“好吧,”副官悻悻道,随即正色朝霍琮说道,“主公,季默手底下的线人在雁门郡发现了乌斯和他身边侍女的踪迹,他担心乌斯是想要挑唆边疆战事,愿与主公南北呼应,在雁门和代郡部署重兵,防备匈奴南下。”
在听到“身边侍女”四字时,解望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十指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轮椅扶手。
“不行,”霍琮却直接否决了这个想法,“目前我们麾下的兵力不够拆分成三路,对待匈奴,主要还是看朝廷那边的态度。”
“那万一匈奴人打过来怎么办?”
“幽州,”解望突然出声道,引起了其余二人的注意力,“若我是匈奴新单于,想要南下劫掠,相比起并州,幽州才是突破点。”
“幽州牧似乎身体孱弱……?”
“相比起身体,他的性格更软弱,一旦匈奴南下,他只会携着妻儿老小投奔朝廷,根本不会顾百姓死活,”解望沉声道,“我从前见过这个人,他欺软怕硬,在藩王郦淮面前,犹如一条畏畏缩缩的家犬;但在其他权势地位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却耀武扬威,嘴脸令人生厌。”
霍琮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藩王郦淮,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是在京郊的流民周伯口中,大名鼎鼎的河内“孔雀王”;第二次,是在解望之前的禀报里,他的妻子阿禾,也就是跟在乌斯身边的那个蒙眼侍女,少时就是被郦淮转送给解望丈人做养女的。
而方才,是第三次。
“好吧,”副官说,“反正我话带到了,虽然主公你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事,不过季默还是希望我来劝劝你。哎,也不知道他究竟中了什么毒,去了一趟京城,感觉性格都快变成老妈子了,天天担心受怕觉得匈奴会南下威胁他家小皇帝。”
“不是‘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