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十分亲昵的口吻问郦黎,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这是他请全东莱最好的工匠做的,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就把那个工匠的皮剥了,再去别的地方请一个更好的来。
郦黎:?
先不提季默啥时候也能和严弥并列成权臣了,这小子动不动就剥人皮,说这个该死那个该死的,怕不是个恐怖。分子吧!
通篇看下来,这封信写的乱七八糟,字体比郦黎的还要丑,有些语句读都读不通顺,像是开蒙孩童拙劣的习字作品。
郦黎从这幼稚的措辞和笔画里,看到了一个心性残忍、毒辣任性的灵魂。
乌斯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即使他现在身为黄龙教教主,按理说与郦黎已经成为了敌人,他却依旧在信中亲切地称呼郦黎为“弟弟”。
并且,还在信的末尾说,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思念你。愿长生天保佑你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郦黎曾听霍琮说过,从前,黄龙教还有过召集童男童女炼丹的传闻,只是近几年才销声匿迹。
如果乌斯和他同岁,算算年纪,怕不是当初接触到黄龙教的契机就是这个。
至于那位真正的教主,郦黎猜测,八成已经死了吧。
他能在这个年岁瞒过教内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顺利当上教主,还掌控了黄龙会数十万教众……
这个乌斯,无论见识、心性还是手段,那都绝非普通的十几岁少年可比。
郦黎本打算借黄龙教抗旨不尊的机会发作,但没想到,现在的教主居然是原主的血缘兄弟。
他不敢赌那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兄弟情谊,万一乌斯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又是个贪恋权势的,谁知道被逼急了能干出什么事来?
可若是放任不管的话,郦黎也做不到。
黄龙教对于大景来说,就是一个即将腐烂化脓的毒疮,乌斯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对中原还抱有很深的仇恨和成见,在他的引导下,黄龙教在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
还有,大麻这种东西……
别的也就算了,唯独这个,郦黎对天发誓,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放任它在大景泛滥!
死也不可能!
“陛下,是把人拖下去斩了,还是派他回去传话?”
安竹见郦黎久久陷入沉思,轻轻在旁边询问道。
郦黎回过神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这还没战呢,斩什么斩?”
“这人对陛下您态度敷衍,一心只想着替他们那个教主说话,奴婢实在看不惯。”
“朕心里有数。”
郦黎轻叹一声,他时常觉得孤单,正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身边关系还算亲近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吐露出一些这样的语句。
“……陛下,奴婢说错话了吗?”
安竹察觉到他不高兴,立即慌得要跪下道歉:“奴婢不该胡乱插。嘴打搅您的思路,奴婢该死!”
“站起来,”郦黎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用这个自称。”
安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
郦黎不再看他,转头对那名使者说:“回去告诉你们教主,让他好好养伤,朕这边不需要他操心。接下来的升仙大会,朝廷会派人过去监督,如果胆敢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季默刚走,郦黎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乌斯这个事。
归根结底,是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完全不了解。
霍琮那边或许知道得更多,郦黎想,等下就写封信问问吧。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继续对那使者说道:“还有,朕不管这个东西在你们教义里是什么,起什么作用——”
郦黎又把沈海交给他的那个布袋丢到使者脚下,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使者盯着停在眼前的那双黑色金丝珠绣盘龙靴,屏住呼吸,把脑袋埋低了些。
“你说,”郦黎忽然岔开话题,轻声问他,“如果朕现在就想见识一下你们教主的神力,你好歹也算是你们教主派来的使者,不知道,是否也能经得起刀床火路的考验呢?”
使者终于顶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脸色惨白,四肢蜷缩着收紧,那模样,像是恨不得背上当场长出个乌龟壳来才好。
然而郦黎并没有再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