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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第1页)

“哈……哈……都说夷海之灾之后,文脉断绝,可三大仙门还有一些夷海之灾前就延续的宗门,上层或多或少都知道当年夷海之灾的真相。知道群龙乱战,知道仙门参与、凡人受怒,知道这夷海之灾是狂龙降下来的天灾!”卓鼎君声音含混的大喊大叫。还有很多话,他大口喘|息着没力气说出口,但羡泽戴着小海螺项链,已经能从他内心听到回答。这群宗门的核心人物其实都流传着秘密,他们皆知夷海之灾因龙而起,对龙的恐惧深深根植在他们心中。而当鸾鸟在帮助卓鼎君恢复伤势时,有意无意地提起“真龙准备现世”时,卓鼎君惊愕恐惧,节_完整章节』(),与她金鳞雪掌的龙爪相比,简直像是一只脏兮兮的肉虫。而她很快也面露嫌弃之色,松开龙爪,将掌心在旁边的柱子上蹭了蹭。宣衡却几乎被钉在原地,头皮发麻。他在东海见过这幅真龙之躯受伤的瞬间。她不是为侍奉的龙神复仇的鸾仙,她本身就是……真龙!她身上的许多愈合留痕的伤疤,没有影响她本身的压迫气度,宣衡耳边甚至回荡起当年东海时听到的龙吟——当年,他结下的仙缘就不是鸾仙,而是真龙!宣衡喃喃道:“……羡泽。”她垂下头颅来,金瞳灼灼望着他,轻笑道:“我可没骗你,是你自顾自认为我是鸾仙的。不过,骗了你又如何——”她将鼻尖几乎探到他面前,龙息吹动他下颌处的系带:“你难不成还要从我身上讨回公道?不过是看在你有些粘人的本事,我才没杀你。”羡泽昂起头颅,卓鼎君目光几乎恐惧到涣散在她和宣衡之间游走,她尖利的龙爪,拈起卓鼎君身上几个树立的鳞片,轻轻拔|出。卓鼎君身上喷出脓血来,哀叫不止,她轻笑道:“没想到睡了儿子,也要来杀老子吧。不过,你现在太脏了,杀你实在是没有意思。”她龙爪踩在地面上,慢条斯理的绕圈踱步,尾巴处金刺根根直立,道:“东海屠魔之后,你还有再见过鸾鸟吗?”卓鼎君却几乎被她的龙身吓傻,当年的恐惧洞穿他的心脏,仿佛是他吞噬下的龙骨龙鳞都在正主面前化作齑粉,他颤声却只发出了阵阵哀叫,仿佛彻底陷入错乱与疯狂中:“没见过!别杀——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境界已有七十年没有突破,吃下龙鳞便也能成神啊啊啊呃呃!”“儿啊救我救我,这真龙不是看上了你吗?!带我走!带我出去,我们把真龙关在这里!”她龙身掠过石柱的阴影,失望的叹了口气。再走到宣衡身边时,又化作人身,衣裙下多了游荡的金色尾巴,头顶生出螺旋状的黑金色的角。明明只是多了龙角与尾巴,她看起来却与之前不大一样了。她舒服地伸展躯体:“还是露出尾巴和角的时候最自在。”宣衡看着她,只觉得震骇已让他几乎口不能言,羡泽却嫣然一笑,挽住他手臂,将他手中塞入一把似刚刚用龙鳞龙骨随意制成的粗劣匕首。她在宣衡耳畔轻声道:“这个怪物,亲手杀死了你母亲、宣琮的母亲,他像种猪一样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悲剧,这一切该在你手中终结。你不想为你的妻子,为你的母亲报仇吗?”宣衡低头看着那匕首。他想说她其实不需要这样怂恿,他对这个父亲本就没有多少亲情,过往的回忆中更多的是恐惧与压抑,再加上母亲的事——哈。眼前这个肉蛆,刚刚()还叫他母亲“贱|人”。他只是在想,然后呢?杀了父亲然后呢?

她的手指包住他握匕首的手指,引着他走向卓鼎君面前。羡泽看他动作有些迟缓,以为他不愿意,刚要开口厉声让他杀了卓鼎君,宣衡却拨开了她握匕首的手指。他只身上前几步,自己手持那龙鳞匕首刺入了卓鼎君厚重的脂肪内。他一点点地扎进去,甚至觉得这匕首太短,无法杀死眼前的肉蛆。污血不断喷涌在他手腕之上,他几乎将自己虎口都抵入皮肤。如果羡泽是真龙,那她心中该有多少怨恨,有多少愤怒,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心性能压制至今,能平静的讨要答案,冷静的展开复仇。如果羡泽是真龙,那她怎么可能是所谓的“魔”?她虽然渐渐学会了人间的计谋,可她内心仍然是纯粹且好奇的。哪怕她往后真的成了魔,那也是人世间逼得她成魔,与她无关。宣衡望着卓鼎君那张逐渐变形的脸,只觉得奇怪。这个男人、这只肉虫实际上如此羸弱,如此虚假。自己年少时,为什么连父亲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自我怀疑,让他愧疚发抖?为什么父亲的一句斥责就让他感觉天都要塌了?就在他想要拔|出匕首的时候,宣衡忽然看到他睚眦欲裂,张口想叫喊,却有无数细密的骨刺、尖鳞从他喉咙中破出,像一排排牙齿般蔓延,挤满了整个口腔。而他周身皮肤如口中一般,肉身无法承受的“龙化”正在他血流与脂肪中横冲直撞,眼白彻底变为血红,甚至连哀嚎也无法发出,几乎化作骨刺尖鳞上一团被扎穿的烂肉。而他面上凝固,血红双瞳仍是震怒、疑惑与绝望的望着他最厌恶的儿子,望着那双手沾满他的血污。而当年被他一击洞穿胸膛的真龙,正在他的孩子身后温柔的笑着。宣衡正要拔|出匕首,这匕首却像是生长在他体内,他竟然无法轻易拔|出。羡泽踱步笑道:“他不是想要永生吗?现在他便可以天地同寿了。不过他这样不会死,千鸿宫关于他命线的经纬也不会断开,你就永远无法继承宫主之位。如果你迫不及待想成为宫主,就用力将那把匕首拔|出——”她笑道:“那你就可以握着弑父的刀,坐上你的宝座了。”宣衡身子一僵,他觉得很伤心。他说自己从未想过坐上宫主之位,是真的。而羡泽的口吻还像是在诱惑他,考验他一般。他只感觉那座位上油腻且布满血腥,万千人血泪异化化作的玉印就要握在他手上了。宣衡倒退几步,松开握着匕首的手,就这么看着永远不死的父亲扭曲的躺倒在破布的床榻上。宣衡回过头去搜寻她的身影,却发现羡泽说罢便转头,再也没有再看卓鼎君一眼,反而是软底鞋踏在脏污的地面上,走上远处堆叠的书海。这些书显然都已经在过往的十天被她筛了一遍,散落在地,如今的羡泽再也不需要向他来学习,来看懂这些书了,他跟在她几步之后,走上那书海的波浪:“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你的伤……能恢复吗?”天顶上的穹窗被她击碎了好多块,以用来散气,清风吹拂,她衣袖翩翩,道:“还不能确定,这里书和法器太多了。不过我已经把有用的都装进自己的宝囊中了。”宣衡:“需要我帮你吗?如果我们二人一同查阅追溯,一定能有办法让你恢复如初的。”羡泽面色冷了冷,转过头去眸色如针:“你以为我只是折断了双翼吗?看你对我真身毫不吃惊地样子,我猜当年你也在东海,对吧。”宣衡想要追上她几步握住她的手指,“……我当时被派在东海沿岸,距离虽远,但我都看到了。”她躲开他的手,道:“哈,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失忆的?啊、我猜到了,那几个不是死于我手的长老,是你杀的,对吧。”羡泽果然聪明,宣衡现在甚至怀疑,母亲的事这么多年他找不到端倪,却在前些日子仙门大比的时候,如此轻易的就从丁安歌口中得知,这背后或许有她的助推。他们都在演,终于演到了尽头。宣衡回头看了一眼卓鼎君不断抽搐的身体,道:“我们回去吧,这些天你恐怕都待在这里没能好好睡一觉。我会对外称父亲未死,纳载峰要再封锁多久都可以,你可以尽管在这里找寻恢复的线索。”羡泽走回太师椅,拿起外衫披在肩膀上:“你都猜到了这么多,怎么还这么能自己骗自己。我只要还一些东西,拿走些东西,就可以走了。”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手中正是那枚玉衡:“还给你。”宣衡盯着玉衡,意识到了她的意思,抿紧嘴唇:“……卓鼎君都已经见到了这枚玉衡挂在你身上,便是知晓了我们的婚事,既已给出,婚约如山,绝不能收回。”羡泽嗤笑道:“装什么呢,你婚前就知道我没有失忆,就知道我是来复仇的。什么夫妻,且不说你求娶的是鸾仙不是我,哪怕真是婚约如山,我连山也可以削了。”她姿态放松,口吻也愈发散漫起来。最吸引他的那部分狂妄与坚决,终于显露出全貌,只是这些特质也用在抛弃他这件事上——宣衡嗅到周围似乎有燃火的气味,但他来不及看,只是挣扎的推回去,急道:“你要是有事办就去,等到闲下来再回来就是,千鸿宫不是生活的很舒服吗?为什么要还回玉衡,是你在成婚时候亲口说的,你也心慕于我……”羡泽瞪他一眼:“千鸿宫吃住是还可以,但不好玩,那些弟子都跟小木偶似的,你们规矩也太重了,而且我不回来你还要跟我闹脾气。我也玩够了,差不多得了,我要走了。”宣衡包住她的手指,轻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那你就带我走。”羡泽惊愕:“什么?带你去哪儿?”纳载峰大殿的角落里,火光与浓烟渐渐浮现,隐约跳动照亮了殿堂大厅。宣衡却没有看向周围,只是盯着她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疯,可他却不止一次幻想过:“我们夫妻一体,你想带我去哪里都可以,去泗水、去东海,去你长居的地方。”他无法想象她就此离开,鼻子一酸,似恳求道:“羡泽,你不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羡泽困惑地望着他,但又隐约理解了他的疯狂。如果他独留在千鸿宫,又剩下什么呢?顶着用物件随口取的名字,继承杀母仇人留下的宗门,住在再无爱人的空荡婚房,他一切的努力都是在吃人的宫殿里为虎作伥,他一切的放弃都会让自己连这些定义他的符号都守不住。他和一个纸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一瞬的理解,却不可能让她动摇。她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凡人苦短又难测,她可没必要陪着玩。难不成以后跟葛朔共商大事,还要找个屋安置自己的丈夫?羡泽皱眉道:“我不可能带上你。你也根本不了解我。玩几年过家家游戏就差不多了,好聚好散,咱们现在就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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