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儿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可她就算是自己不要命,为着富国公府上下这七百多口人,她也不该昏了头如此行事!按照首辅的性子,一经查实之后,只怕那商妇与那孩子是死是活,他们富国公府都只怕难逃干系!
怎么办?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眼下看来,什么家族昌盛,子孙兴旺之事,富国公都不敢再去奢望,全家上下的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未可知!
都已经到此番无可转圜的境地了,若是偏帮着张颜芙瞒天过海实在是风险太大,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全家与她撇清干系,摘出来一二了!
富国公心中拿定主意,便匆匆往基恩巷承情去了。
那辆绑了人的马车从顺国公府驶出的同时,张颜芙早就打点好,让十数架相同的马车,在几乎相同的时间,也不约而同从基恩巷的各个角落驶出京城,以此混淆视听。
车轱辘转动个不停,马车疾驰,转换在官道和小径间来回切换着,穿过农田,踏过丛楚,终于抵达目的地,???停在了一处瀑布前。
为了不暴露行踪,张颜芙早就将那哑巴车夫赶下了车,现在下车后,然后对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装了几声布谷鸟叫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面目上有着狰狞斑癞疤痕的高瘦男人,由瀑布后走了出来。
王云才先是将阮珑玲与藏在暗柜中的小为安从车架上拖了下来,紧而大力拍了马臀让其拖着车架暴走远去,然后引领着张颜芙往瀑布后走。
眼前的瀑布有近百米高,水蒸气腾然升起,烟雾迷漫,四周植被茂密丛生,不知名的野花杂草一簇盖过一簇,弯腰躲过凸起嶙峋的巨石,淋水走过斜径,里头竟有个自成天地的隐秘洞穴!
王云才寻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四周不仅能隐匿踪迹,且因水幕隔绝,洞中无论有什么动静,外头都是听不见的。
张颜芙到底是高门侯府出身的骄矜闺秀,与王云才这等小家小户出生的低品官士原就不是一路人。
温柔贤惠,贤良淑德,那是做给顺国公夫妇和李渚霖看的,对着王云才这么个嘴脸丑恶的亡命徒,自然用不着遮掩本性。
她原是想着一旦出城,就让王云才在城外接应着,寻个偏僻无人之地将阮珑玲母子二人绞杀了的,可王云才不愿意,定要她将人拖到这荒山野岭的地界上来。
若非张颜芙胆子还不够大,不敢亲手杀人,必要拉个背锅侠给她垫背,现如今哪儿还有王云才什么事儿?
她对王云才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张颜芙养尊处优久了,金娇玉贵一身细皮嫩肉,今日奔波劳累了一路,疲倦不堪之余,心底格外愤然,那股子跋扈尽显无疑。
“王云才,难怪你寒窗苦读十数载,二十五六了都只混了个八品屯田?就拿此事来说,银子是我花的,仆婢是我引开的,毒是我下的,人是我绑的……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除了在最后补刀,还能干得了什么?若非我想亲眼看着她死,岂会随你来此处?”
面对张颜芙的奚落,王云才眸底闪过寒光,只冷哼了一身,翻着瘢嘴回敬冷嘲了句,
“那你呢?
单恋李渚霖多年,一朝订婚却又被惨遭抛弃,一个爬床未果的毒妇罢了。”
二人打了几日交道,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针锋相对着,相互讥讽,互不相让。
“你!”
张颜芙在外也是常被人捧着的,哪里曾受过这样的气?原想着要再回嘴,可到底理智占据了上风,明白现在意气的时候。
她满面嫌恶甩了甩身上的水渍,然后将怀中那把缀满了珠玉的锋利匕首扔在地上,格外颐指气使道,
“如今人带来了。
你动手吧。”
旁人或会纵着张颜芙这大小姐脾气,可王云才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才不会理会,他不发一言,眸底闪过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