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峰一直没有起身,可就算是埋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热冒火的眸光,他的身子愈发僵直,贴身的中衣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湿透。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早就受不了这股威压了。
偏阮成峰还硬着头皮顶着。
李渚霖并不是那般可任人指手画脚之人,没有当场发作,就已经算是给了这个未来妻弟几分薄面,正想着如何将他打发走,谁知阮成峰又说道…
“声名,气节也。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以往在扬州时,阿姐就因生下了为安声名狼藉,只要踏出府宅大门,就必会遭到百姓们的唾骂羞辱。
虽说现在已然到了京城,不久后又要嫁给大人为妻,可到底高嫁太过,若是再不拿出些风骨矜贵来,只怕旁人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私底下难免会将她看低看轻……
人活在这世上,受人敬重总是最紧要的。
卑职不愿再让阿姐受流言之苦,大人也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卑职不求大人今后事事以阿姐为先,只求看在她是为安生母的份上,略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
。
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李渚霖还不收敛些,还是如以往般不管不顾在大婚之前与准新妇相见,倒显得他既没有分寸,又没有礼教,是个不知好歹没有节制之人。
李渚霖被这番话堵得语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只伸出骨节分明指尖,虚虚朝阮成峰虚指了指,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宽大袖摆哗然一摆,脚下的步子踟蹰半瞬,勃然往德政殿折返而去。
基恩巷,顺国公府,专用于仆妇下人通行西北处后门。
两个神色慌张,步履匆匆的女子,在巷尾转角处匆匆褪下了身上用于乔装改扮的粗步麻衣,显露出内里华贵无比流光溢彩的衣料来。
此人正是张颜芙,与贴身丫鬟彩云。
彩云帮着她将通身的衣物打点妥当,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根钗镮,插在没有装饰的发髻上,紧张道,
“…顺国公夫妇虽向来对姑娘照拂颇深,可若是知晓了昨日的合欢散之事,只怕也是容不下姑娘的……
回去又要被遣送至贺州,不如咱们逃吧?奴婢收拾出来许多细软,护着姑娘安然度过一生不是难事的!”
“逃什么?
如若让我这辈子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张颜芙脸上毫无血色,脸上的神色却异常谨敏,眸光不断朝窄小的后门望,
“且你只放心,合欢散那事都过去整整一日了,你看皇宫中有何消息传出来么?就连我这福安县主之名、富国公府一等公爵被撤,他也并未将其公之于众。
此事到底不光彩,不为别的,就为与那商妇的婚事能顺利举行,他也必会捂下此事,不愿伸张…至于爹娘那边,我跑了也就跑了,他们为了脸面也不会大肆搜捕,只会偷偷探寻我的下落。
只要他们不说,???顺国公夫妇必然不会知晓。”
话正说着,张颜芙便望见个眼熟的仆妇,想必能认出她的身份,便立马拉了彩云匆匆往那边去了…
那仆妇一见她,果然诚惶诚恐地请安,寻常的贵人登门拜访,必然是要走正门的,没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富国公嫡女,会出现在后门,可被张颜芙搪塞了几句后,也并没有多问,就将人引了进去。
这个消息经由下人们层层传递,直直传到了贺淑珺房中的楚嬷嬷面前,楚嬷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稳妥起见,亲眼确认是张颜芙无疑,便附身贴在贺淑珺耳前回禀道,
“夫人,张姑娘今日竟从后门入府了,现在正在偏房中呢,满面慌张,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要夫人为她做主,收留她几晚……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今日小为安来了,顺国公夫妇都极其高兴,贺淑珺方才与孙子用过膳,正预备着休息片刻之后,带他去宽敞的练武场踢陶响球…
乍闻此事,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关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