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珑玲将眸光落在远处的稚童身上,“他素来胆大,是个调皮捣蛋的,饶是一天跑上个一百里都还生龙活虎,像是不用睡觉似的,启程前还将隔壁刘家的娃娃打了个鼻青脸肿……”
或是因为王楚鳞长得俊朗绝伦,所以小为安生得也格外可爱,小小年纪就精雕玉琢,皮肤又白,船夫们常年在海上漂着,鲜少见着这般伶俐漂亮的孩童,喜欢得不得了,还经常被他蹦出来的童言稚语,逗得哈哈大笑。
“……待到了京城呐,我一定请个夫子好好管教他!”
阮丽云默了默,“安哥儿向来乖巧,妹妹可知,他为何打架?”
“问了,他只低头不说。
豆丁点儿的人气性倒大,宁愿去祠堂罚跪也不肯去赔礼道歉,还与我生了半日的闷气。”
有些话,该说还需说。
且旁人都不好提点,只有阮丽云这个当姐姐的人说才合适。
“安哥未曾说给你听,可却告诉了舒姐儿。舒姐儿同我说,他之所以那般蛮横动粗,都是因为那刘家的娃娃口无遮拦,恶语相向……”
阮丽云顿了顿,
“那孩子嘲笑安哥儿没有父亲,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
安哥儿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估计明白他的生父是个忌讳,所以并未与你提起。”
竟是如此?
阮珑玲闻言心头震然,袖下的指尖紧握了握。
小为安以往是曾在她面前说过,想要一个爹爹。
可她从未想过,小为安竟会因此与其他小儿打架斗殴。他才四岁而已,就如此敏感早慧,若不好好教导一番,因此事生了心魔,只怕年岁愈长会渐生出反骨之心。
见妹妹眉眼间蓄着愁绪,阮丽云眺望着远处的那一线海平面,轻声道,
“关于孩子的生父,知你不愿说,所以我也鲜少问。
虽不知你与那人有过何等过往,可这几年从未有男子登门过问子嗣,想必你与那人也是断干净了的……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安哥儿。
五年了,饶是为了安哥儿着想,为给安哥儿一个家,你也该重新敞开心扉,接纳旁人了。”
现在的日子不好么?
有孩子还不够,定要再配齐一个男人……如此才能算得上一个家么?
阮珑玲并未反驳,只低头抿了抿唇,“我知晓二姐这是一番好意,可……如我这种未婚生子的情况,再次嫁娶,谈何容易?”
她轻按了按衣带下用来压裙边,绣着芍药莲花台花纹的香囊,内里装着那块刻着“十六”的木牌。
饶是搬迁,她也并未将此木牌丢弃,一直随身携带。
“饶是难于登天,也需试上一试啊!”
“我晓得,这几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恐怕早就觉得这天下的男人都天下乌鸦一般黑,被伤透了心!可真情虽少,却并非没有。你姐姐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我经历了婆家打压,丈夫家暴,小妾毒杀……若我是个消极之人,只怕现在早已不知跳河投湖了多少次!”
阮丽云说到情动之处,不禁红了眼眶,“可后来呢,不也撑过来了么?我得幸遇见官人,他尊我,重我,怜我,惜我,从不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当回事,对舒姐儿也视如己出……”
“妹妹,你可知比起我当年,你不知要强上多少!”
这番话亦引得阮珑玲伤怀,鼻酸心涩,忙掐着帕子抬手去帮她拭泪,“姐姐,都过去了,今后咱阮家就尽是好日子了。”
阮丽云顾不得眼角淌出的几行热泪,反握住妹妹的手,
“所以你也不能将这世间男人一棒子打死!”
“玲儿,咱们已经远离扬州,马上就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