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容易起皮,不要咬嘴。”
左一句右一句,全是命令。
她也是这样跟刘漳讲话的吗?跟他说不要欺负苏惊生,一边用这样的语气,一边像陈礼在走廊尽头堵住舅舅,用备皮的医用小刀顶着腰,威胁要掏光他所有的钱,和内脏。
苏惊生看着粗粝粝的地毯,轻声说:“刘漳没有再欺负我了。”
左忱呼吸断了一截,很快又接上。
“嗯。”
“班里同学也没有再讨论。”
“……嗯。”
她的态度很封闭,苏惊生决定问出来。
“你怎么做到的?”他再度仰起头,“你告诉我的,校园暴力很难制止。”
左忱沉默下去。
无言在屋中扩散。
良久,她说:“你不用知道。”
“为什么?”苏惊生问,“因为我年龄小吗?”
“不是。”
这回左忱回答得很快。
苏惊生抓住她的毛衣袖口,“那为什么?”
“……”左忱手后撤,脱开他的五指。“因为你选了做男人。”
静了静,她继续说道:“生活在咱们这样的家庭,既然选做男人,你就不需要继续知道那些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六年,剩下的时间还长,你好好上学,好好考试,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她抬手摸过他细软的发,低声说:“‘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惊生不知道左忱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开始念诗。他有点想笑,但发觉自己笑不出来,性格中的敏感及时阻住了无知的鲁莽。
他低头想了一会,轻声问:“如果我要做女孩呢?”
左忱的手离开他的头。
“我会告诉你,还会再给你请个散打老师。”
“为什么女孩就——”
“不要再问了。”左忱打断他,语气很平淡,“你已经做了选择,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为过去的事执着没有意义。”
苏惊生赌气说:“那我要做女孩。”
左忱的目光猛地落下来,俯视着,钢筋铁骨重砸在他身上。
“苏惊生,做人要负责任,这不是件好玩的事,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
苏惊生半张着嘴,慢慢低下头,尽全力压住背上乍起的寒毛。
“……对不起。”
没有人回答。
等他再抬头,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左忱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