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忱说:“叔,你们这儿方便吗?”
燕国庆哦了一声,“挺好的。”
顿了顿,左忱冲墙角的花篮说:“叔,这儿花篮很多啊。”
燕国庆慢半拍才说:“啊,是,前头记者同志来采访,过后什么官儿老爷啊,妇联的妇女同志来送的,还有学生娃。”语气很淡。
“是吗。”
左忱说着起身走去,看了一圈花篮上的贺卡,再回来坐下时她叠起双腿,收拢到脚蹬下去坐着。
从换了坐姿开始,左忱明显感到说话方便了。
刚到北京时,左忱因为年龄和性别经常在职场捧着这种事儿,但自打开始做公司以后,年纪大了这种事渐渐就少了,有也是不阴不阳的,燕国庆这种明白挂在脸上的她很久没遇到过了。
左忱温声说:“叔,你们在医院住这几天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我能帮的尽量帮。”
燕国庆搓搓手说:“都好都好,就是这个啊,医院他们不让陪床的睡边儿上。”
“不让睡边上?”
“啊,就是空的这个床嘛。”苏国庆指旁边收拾消毒好的暂空床,“都没人了,晚上不让睡嘛,那小护士一钟一趟,过来看见就要说,就得跟粒粒挤一张床嘛,不方便。”
左忱顿了一下,说:“您晚上和小孩儿挤在一起?”
“啊。”
遍体鳞伤的苏粒一闪而过。
左忱笑说:“那是不太方便,我看楼下还好像有租行军床的,您不租一张?”
燕国庆摆手:“嗨,那个贵嘛,一天得块,我挤挤不要紧。”
左忱点头附和,“……是,的确挺贵的。”
和燕国庆又聊了两句,左忱看了眼时间说:“叔,咱聊了有十分钟了,孩子出去挺久了吧?”
燕国庆唉了一声,摆手说:“一个钟头有了,回回都得一上午,没法说。现在这些医院,做个检查得排队,交个钱也得排队,那大夫都仗着你住在这,爱看不看,你能怎么办?没法说。”
左忱作势要站起来,“那去看看她?她别再好害怕了,一个人出去这么长时间。”
燕国庆跟着她也站起来,十分钟里左忱第一次见他笑。他说:“那成,你去看看粒粒也好,她拍片子去了,在前头那个楼。”
左忱停了下,说:“那您?”
“哎我不去了,我去了谁看着东西啊,再叫人拿了,人怪多的。”他五官憨厚地舒展,笑得轻松堂皇,又握住左忱的手使劲晃晃。
“谢谢啊,真的谢谢。”
所有的谢谢,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思。
别了燕国庆,左忱转身出了病房。路上她脚不停步,高跟鞋砸在走廊上,砸出重响。她走得很快,面无表情,发尾在身后起伏飞扬。
走到楼与楼之间的接驳口,左忱迅速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掏出手机就要给陈礼打电话。
屏幕刚亮起,左忱拇指在开机键上摁着闭了下眼,冷静两秒,她转手打开微信。
左忱:陈礼。
踩灭吸了一半的烟,她没多停留继续往化验楼走,下楼梯时陈礼回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