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喝烈性酒,他现在后背挺直,一副很权威的样子。
“他找我们去干吗?”我问。
“不知道,到那里后,我想他会告诉我们的。”他轻快地说。
“我需要随身带点苏格兰威士忌。”我的同伴说。
“萨克利夫,门房那里肯定有存货。”赫楚顿毫不掩饰他的不耐烦,“而且,你知道哈德卡斯尔那个人,最近他可是很严肃,我们和他在一起时最好别醉醺醺的。”
单提到哈德卡斯尔勋爵的名字,我和丹斯就够恼火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俩很像。这位宿主来布莱克希思不过是尽义务,短短住上几晚,了结与这家人的生意罢了。我反倒是急于问问这位勋爵大人,女主人怎么总是不见踪影。我本人很想去见面,丹斯却十分不安,像是砂纸磨在皮肤上一样抵触。
无论如何,我有点生自己的气。
心急的海军中校又催促了一次,踉踉跄跄的萨克利夫伸出一只手,请求再宽限一分钟,然后他又去架子上疯狂翻找。他在空气中闻了闻,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头,抬起床垫,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拿了出来。
“前面走,赫楚顿,老伙计。”他大模大样地说着,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
赫楚顿摇摇头,示意我们到走廊去,萨克利夫开始扯着嗓子讲一个无聊的笑话。他的朋友想让他安静下来,但无济于事。两个人都爱插科打诨,爱讲粗俗的笑话,他们一路兴高采烈、沾沾自喜,这真让我恨得牙根痒痒。我的这位宿主没有时间吃喝玩乐,所以乐于大步走在前面,但又不愿意独自穿过这走廊。折中考虑后,我落后两步跟着,远到不必加入他们的谈话,又近到能震慑住潜伏在附近的侍从。
我们在楼梯下面遇到了克里斯托弗·佩蒂格鲁先生,就是晚宴上和丹尼尔一直说话的那个圆滑的人。他很瘦,总是皮笑肉不笑,深色的头发梳到了一侧。和我印象中一样,佩蒂格鲁有点弯腰驼背,有点狡猾,眼神会先扫过我的口袋再聚焦到脸上。两宿之前,我还在想他会不会是我未来的宿主,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愿意接受这个邪恶的皮囊,反正他嗜酒,乐于和朋友推杯换盏。我自己倒没这个爱好,也不必拒绝。显然,爱德华·丹斯与这群乌合之众格格不入,这让我很庆幸。这群稀奇古怪的人,当然可以交朋友,但也仅限于被困在这个孤岛上,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谢天谢地,我们离大宅越来越远,他们的亢奋也随之渐渐消失,狂暴的风雨让他们没法大笑,手冷得很,他们只好把酒瓶放到了温暖的口袋里。
“今天早上有人冲雷文古那只狮子狗大喊大叫了?”油头粉面的佩蒂格鲁说,他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狡诈的眼睛,“他叫什么名字?”
他试着在记忆里搜索。
“查尔斯·坎宁安。”我冷淡地说,心不在焉地听着。我们在路上继续往前走,我绝对看到有人躲在楚中暗处。只是一晃而过,但足够了,他们应该是穿了侍从的制服。我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他手里的刀刃。
我颤抖着瞥了眼树楚,想让丹斯那双可怕的眼睛再捕捉些有用信息。然而即使真是侍从这个敌人,他也已踪影全无。
“就是那个人,可恶的查尔斯·坎宁安。”佩蒂格鲁说。
“坎宁安是不是在打听托马斯·哈德卡斯尔的谋杀案?”赫楚顿说,他的脸坚定地向着风,无疑这是海军生活留下的一个习惯,“我听说他今天早上一直在斯坦文那里,先给他这条狗套上了项圈。”
“这家伙太猖狂了。”佩蒂格鲁说,“你呢,丹斯,他有没有来你这里打探过?”
“没到过我这里。”我的眼睛还盯着树楚。我们离我发现侍从的地方很近了,现在看到的是钉在树上的红色标记。我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楚中怪兽的样子。
“坎宁安想要什么?”我说完,将注意力勉强收回到同伴这里。
“不是他,”佩蒂格鲁说,“他只是代表雷文古来问讯,似乎那个又肥又老的银行家对托马斯·哈德卡斯尔的谋杀案产生了兴趣。”
这让我惊住了。当我在雷文古体内时,并没有让坎宁安去打听托马斯·哈德卡斯尔的谋杀案。无论坎宁安在干什么,他都是打着雷文古的旗号去谋私利。也许这就是他极力阻止我披露的秘密——藏书室椅垫下面信封里的秘密。
“什么样的问题?”我第一次对他们的话产生了兴趣。
“总在问我第二个凶手的事,斯坦文说那个凶手逃跑之前,他截下了凶手的枪,”赫楚顿把随身酒壶放到唇边,“他想知道有没有传言提到他们的身份,或是长相。”
“有吗?”我问。
“什么也没听到过,”赫楚顿说,“就算听到过也不会告诉他,我刻薄地说了几句,把他气走了。”
“我不觉得奇怪,肯定是塞西尔让坎宁安来查的,”萨克利夫抓抓胡子,补充道,“他和那些女佣、花匠蛇鼠一窝,在布莱克希思顺走了不少东西,他们可比我们了解这个地方。”
“怎么回事?”我问。
“谋杀案发生时,坎宁安就住在这里,”萨克利夫扭头看向我,“那时他不过是个小男孩,当然比伊芙琳大一点,这我记得。有传言说他是皮特的私生子,海伦娜把这个孩子交给厨娘养大,大体是这样的。一直不明白她在惩罚谁。”
他深思熟虑地说着,这么个邋遢的糙汉子嘴里蹦出这样的话来着实奇怪。“那个厨娘也是个可怜人,她丈夫在打仗时死掉了。”他想了想说,“哈德卡斯尔家支付了这个男孩的学费,在成年后给他谋了份差事,让他侍奉雷文古。”
“雷文古干吗要去查一桩十九年前的谋杀案?”佩蒂格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