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伊芙琳明天还会复活,但是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而目睹这场悲剧所受的创伤也无法抹灭。
伊芙琳自杀了,我是有责任的。与雷文古成婚,对她不啻一种惩罚,也是一种羞辱,最终将她推下了悬崖。无论是否知情,我都无法脱离干系。就是我这张她憎恨的面孔,我的存在,化作了她手中的枪,将她推下水池。
那个瘟疫医生呢?他会给我自由,只要我能解开她的谋杀之谜,而这场谋杀根本就不像是谋杀。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伊芙琳绝望地逃离晚宴,饮弹自尽。她的行为及动机并无疑问,这倒让我怀疑起抓我之人的动机。瘟疫医生的条件,或许是另一种折磨,引诱我们陷入疯狂的追逐?
墓园是怎么回事?那把枪呢?
如果伊芙琳真是那么消沉,为何晚宴后两个小时里,她陪贝尔去墓园时,却依然兴致勃勃?她拿的那把枪又是怎么回事?那是把黑色的大左轮手枪,她的手包根本装不下。自杀用的是银色手枪,为什么要换枪呢?
我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想了多久,周围是假惺惺的哀悼者,警察却一直没有来。
人群渐渐散开,蜡烛渐渐熄灭了,聚会慢慢散场。
我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圣经》中因居民罪孽深重而和索多玛城被同时毁灭的古城。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继续)
疼痛让我醒来,每一口呼吸都令我痛苦不已。我眨眨眼,赶走断断续续的睡意,眼前是一堵白墙和白色的床单,枕头上有陈旧的血渍。我的脸颊正靠在手上,口水使上唇粘到了指关节上。
似曾相识,我透过贝尔的眼睛见过这一幕。
我又回到了管家的身体里,此时他刚被挪到门房来。
有人在床边踱来踱去,从那身黑衣服和白围裙来看应该是个女仆。她胳膊上摊着一个大本子,正在哗哗地翻页。我昏昏沉沉,根本看不清她的上身,只好呻吟一声喊她过来。
“啊,天哪,你醒了。”她说,停下了脚步,“什么时候雷文古身边没有人?你没有写下这些,那个傻瓜总让他的男仆在厨房里探听消息……”
“是谁……”我的喉咙里全是血和痰。
边柜上有壶水,女仆赶忙过去给我倒了杯水,她把本子放在床头柜上,把水杯凑到我的嘴边。我扭了扭头,想看看她的脸,但是立即又眩晕起来。
“你就不该说话。”她说着,用围裙擦掉我下巴上的水珠。
她停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说话,但要身体好了才行。”
她又停下了。
“事实上,我必须问你几个关于雷文古的问题,他快要给我招来杀身之祸了。”
“你是谁?”我哑着嗓子说。
“那个傻瓜把你揍得太狠了……等等……”她低下头凑近我,棕色的眼睛在搜索着什么。她圆鼓鼓的脸庞有些苍白,帽子里钻出了几缕卷曲的金发。我一惊,意识到她就是贝尔和伊芙琳当时看到的那个在照料管家的女仆。
“你有几个宿主?”她问。
“我不……”
“几个宿主?”她急切地问道,一下坐在床边上,“你在几个人的身体里待过?”
“你是安娜。”我说着转过头想好好看看她,疼痛让我的骨头里火辣辣地烧着。她轻轻地把我按回到垫子上。
“是的,我就是安娜,”她耐心地说,“多少个宿主?”
欢乐的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暖流漫过了心房。即使不认得这个女人,我却对她一见如故,油然而生毋庸置疑的信任,重逢这单纯的快乐笼罩着我。多奇怪啊,我虽然记不起这个人,却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思念她。
安娜以泪水回应着我的感动,她俯下身来,温柔地拥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