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周三。
熟悉的码头,熟悉的渔船,熟悉的吕强,以及,熟悉的掌舵大叔和侃大山二人组。
今天肖祈没有来送陈敬磊。
不仅没来送,还对陈敬磊的二次海上之旅提出反对。
肖祈条条框框的分析,危险,不值得,高二是个分水岭,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陈敬磊依然来到了码头,坚定的从岸上跨步到甲板。
他赶在手机信号变微弱之前给乔温温发了晚安,渔船驶离海岸海里,驶入公海的时候,手机彻底沦为一块带按键的黑砖头。
今天海上的雾比上周三要浓很多,湿度也重很多,气温比在陆地上低。
陈敬磊吸吸鼻子,海风又咸又冷。
白雾弥漫在船上,让人有一种自己在四处漏风洒满干冰的室内舞台上的感觉。
只能瞧见近处的掌舵大叔的隐隐绰绰的身影,再远点的,需要喊话才能确定彼此的方位。
月光倾泻在海面上,穿过层层雾气,有一种朦胧的,诡异的,惊悚。
这可太像《加勒比海盗》里面海盗们误闯海上魔窟的氛围了。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被诅咒的船员变成骷髅从海底复活爬上甲板到处咬人的场景。
正在陈敬磊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白雾中突兀亮起一闪一闪的鲜红色灯光,在夜色和浓雾下,极为瘆人。
陈敬磊走到船头,扶着栏杆,问掌舵大叔:“哥,这是啥?”
掌舵大叔哼着小曲,见怪不怪:“这是蒙家的标志”
“他们家当家人据说是从泰国偷渡过来的,不仅人过来了,还领着一帮亲戚,什么表哥表弟堂兄堂弟侄子外甥,他们那边么,跟咱们观念不一样,喜欢一大家子好几十号人一起做生意,其实也能理解,以前世道乱,有血缘总比没血缘稍微能信得过一点,这条水路也是靠着他们几十口人家撑起来的,后来生意做大了,这个老本行他们一直没丢,你别看海上一天来来往往十几艘船,每周一两百的量,其中一半都是蒙家的”
“一半都是蒙家的?”陈敬磊不懂:“大概是什么概念?”
“就比如说撒,我们一船运十五万到二十万的货,倒腾到陆地上,卖给销货贩子的手,销货贩子根据市场价再卖出去,最后的钱,贩子七,我们三,这样咱拿到手的钱就是十万多一点”
吕强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不一会儿,吕强从船尾的方向走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瓶玻璃瓶琥珀色的酒,陈敬磊在电影频道译制片里看到过,洋酒,威士忌。
吕强把威士忌的盖子拧开,像喝二锅头一样吨吨吨灌了一大口,他灌完,把威士忌给掌舵大叔。
陈敬磊有些意外,没想到中间人竟然能抽成这么多,简直比扒了一层皮刮走的油水还要多。
“二道贩子怎么敢要这么多钱”陈敬磊出声打断。
掌舵大叔替吕强回答:“咱们进的很多东西都是要生产批号的,不像缅甸那边要的白糖,不能散装或者直接成吨拉到市场上去卖,咱的电子产品,化妆品,有时候还有衣服,大批量的出手需要一个中间人,咱们没有渠道把东西洗成干净的,中间人有路子,就这个路子,就需要花七成的钱”
“对的撒”吕强接口:“其实也不是非要这么多,蒙家据说就是五五开的,主要还是咱这是小生意,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赚头小,所以别地的要求就多”
“继续跟你说蒙家的生意有多大,你看,咱走这一次,就算十万,扣掉燃油出海的钱,六万多,海上三月初到五月初,十月底到来年一月,这两段管的松,所以满打满算,撑死了五个月,这五个月也只是管的松,也有运气差被眼上的时候,眼就是行话,就是被那个啥盯上的时候,在船上不能说,忌讳这个,被眼上,那就只有把货都丢了,赶紧跑,不然船被扣下就歇菜了,这一艘船四十多万呢,扣掉被眼的,再扣掉一些突发情况,一年大概一百万吧”
吕强停顿一下,又灌一口威士忌,他把威士忌伸到陈敬磊面前,劝他喝点,海上冷,陈敬磊想了一下,确实冷,把酒接过去了。
吕强咂咂嘴,继续说:“你猜猜蒙家一年在水上的流水是多少?”
“五百万?”陈敬磊迟疑了一下,数字太大,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吕强和掌舵大叔都笑了。
掌舵大叔老大哥一样,拍拍陈敬磊的肩:“往大点猜”
“一千万?”
一千万,这得多少个零。
“还是想少了”吕强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万,这还只是明面上过的钱,别忘了,蒙家跟贩子是长期合作的,这个钱只多不会少”
陈敬磊疑惑:“你们怎么会知道蒙家的交易额?”
“傻小子,有黑市,你这次下船后跟我们去出货,你就知道了,那是一个多大的地方,每天的谁买了什么卖了什么,大屏幕上来回滚着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陈敬磊有种误入仙人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