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牵着岁岁小公主站在阿哥所门口。
岁岁小公主几乎将整个紫禁城都逛遍了。她认得这里是大阿哥住的地方。
她仰着头,笑得一脸灿烂:“汗阿玛,大哥哥。”
福临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大哥哥病了。朕带你来瞧瞧他。”
“大哥哥真可怜。药苦。”在岁岁小公主看来,大阿哥真可怜,病了就要吃苦药,这个她是知道的。
她见过额娘生病,额娘最怕喝苦药了,都要阿玛哄好久,额娘才肯吃一点点的。
岁岁小公主虽然身体好,但是为了预防很多的疾病,也会喝一点点预防的药,她对药汤很苦的印象也是很深刻的。
“是啊。”福临淡淡应了一声,药苦,只怕心里更苦吧。
大阿哥身边的人跪了一地,福临叫了起,便让人在外头候着。
这些人筛选过许多遍了,都是忠心可靠的人,没有什么长了歪心思的奴才。只是大阿哥各处行走,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保不齐就容易遇上心思不纯的人。
巴氏倒是没有在这些人里头做手脚,大阿哥身边也没有巴氏的人,褫落了两个这次照管大阿哥不利的奴才,其余的人自然就能办好自己的差事了。
屋子里通风了,也还是很凉爽的。大阿哥这回病了,热不得也冷不得,照顾的奴才们还是要精心伺候的,福临来瞧一回,觉得还是不错的。
岁岁小公主一进门,就皱着一张小脸:“阿玛,好苦呀。”
她说的是药味,这药味闻着就苦,更别说要一日三次的喝了。
大阿哥醒着的,见福临来了,忙要下床行礼,福临几步走过去,把他摁住了:“这时候就不必拘礼了。躺着吧。”
大阿哥是又中暑又着了冷邪侵袭,这病不大好治,喝药也要些时日才能养好。
这会儿小脸有点红,躺在那儿有点不自在,喊了一声汗阿玛,又叫了一声岁岁,换得小公主甜甜一笑,甜甜一声大哥哥。
瞧着汗阿玛温和的神色,大阿哥也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可对上阿玛深邃的目光,大阿哥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因他而起的。
皇额娘那边应该对他很失望吧?汗阿玛此来,是不是要骂他不中用了?
岁岁也在这里。当着妹妹被教育,好没有面子的。大阿哥沮丧的想。
“先帝去时,朕只六岁。与你这个时候的年纪差不多。朕没有了阿玛,就只能自己坐在龙椅上,被人摆弄。大清江山不由朕做主,那时候就连朕自己的生活,也由不得朕做主。”
福临看着大阿哥的眼睛,“你比朕强。朕还活得好好的,也没有什么摄政王摆弄你们。你们自己的生活,虽是朕和皇后安排的,但瞧着你们,似乎也是乐在其中的。到了这个年岁,读书习字,弓马骑射,也是应当要学的。”
“可是牛钮,你在着急什么呢?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耗费自己的身体康健去熬夜读书学习的?你明明可以按部就班的来。大清的一片天,还有你的安稳日子,朕都会为你撑住的。”
大阿哥前儿入了玉牒。玉牒上的名字就是牛钮。
牛牛算是大阿哥的小名儿了。寻常叫一叫是亲近之意,福临如今称呼他的大名,是当真将他当做大儿子当做是成丁了的皇子对待的。
这份关爱与呵护几乎不用明言,大阿哥这样敏感的心,一下子就能体会到了。
这些话,旁人不是没有对大阿哥说过。甚至含璋都是说过的,身边的人也都劝过。只是没有人会说的像福临这么直白。
而恰恰就是福临这个汗阿玛这样直白的话,正正戳中了大阿哥的心坎上。
“儿子,儿子做的不好。”
大阿哥有点脆弱,眼睛红红的,可忍住了没有哭,“儿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好。”
福临体验过了那个‘混账’的一生。知道他的长子在那边可能夭折了。总之到后来,这孩子不曾出现过。
先前待孩子们的心,此时再看这几个不是含璋所生的孩子,他的心中就多了几分疼爱与怜惜。
他手掌沉沉的在大阿哥的脑袋上碰了碰,他说:“你是朕的长子,你从未令朕失望过。你不需要这么着急,朕容你慢慢来,你可以慢慢来的。”
“只是有些事情,你要想好。什么事情是可以慢慢来的。而什么事情你不可以再逃避,也不可以再犹豫下去了。”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你也会长大。你是朕的长子,是大阿哥,后头的阿哥们,妹妹们都看着你呢。你如不做出决断,他们也会和你一样分不清的。”
“在皇家,六岁已经不小了。牛钮,该拿出你的勇气与担当来了。”
很奇怪的。先前大阿哥若听见这样的话,他就会觉得压力很大,会觉得很难受很痛苦。然后就会去读书,去学习,去试图屏蔽掉这些。
可如今听见汗阿玛说这些话,看着汗阿玛的眼神,还有那手掌压下来沉沉的一重,就有一种他是被捧在了心上关爱的感觉。
他好像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