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打直,腰向后挺,脚不要弯,听我口令,三三二拍,旋转,滑步……不对不对,是滑步,不是让妳跳强尸舞,要自然美,面带微笑……天啊!妳是猪吗?听不懂人话,我要妳微笑,妳干么傻笑,嘴角弯起四十五度角,别偷懒,快做……」
嘴角弯起四十五度角?好难哦!常乐天笑得僵硬,心里嘀咕着,四十五度角是多高啊,难道要拿量角器来量吗?跟不上舞步的常乐天几次跌倒在地,汗水淋漓湿透了一身衣物,她练得连头发都在滴水,气喘吁吁地快喘不过气。
她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全身无一处不酸痛,她的体力还不足以应付这么大的运动量,现在她就像一摊泥,整个人化开了,松软无力,没办法再动一根手指头。
「快起来,别装死,连华尔兹都跳不好,妳还像个女人吗?曼妙的舞姿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天份,妳不要以为不用付出代价便能舞出撩人舞步!」
浅仓久美子没教过这么笨的学生,左右脚分不清,要她抬手她垂臂,叫她后退她往前进,完全跟不上拍子。
「老……老师,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我快不行了,手脚都在痛……」似乎肢解了,不是自己的。
「不行,才练两个多小时而已,妳有一半以上的动作不熟,节奏感也乱七八糟,舞蹈是一种身体延伸出去的美感,优雅而充满力量,可是妳……」她说不出的痛心,没法忍受美妙的舞步遭到践踏,死人说不定都跳得比她动感。
两个多小时还而已?她平常的运动量不超过半小时,常乐天苦着脸说:「老师,能不能改学别的,我的腰快断了。」
浅仓久美子一脸不屑地说:「妳想学恰恰还是探戈?连最基本的华尔兹都跳不好,那种扭尽全身肌肉的激烈舞步妳受得了吗?」
一说完,她示范地跳了几个热情的西班牙舞步,下腰、扭臀,快速地甩裙旋转,高难度的动作精确华丽、无懈可击,让瘫在地上的常乐天看得目瞪口呆,一脸汗颜。
原来她真的这么「肉脚」,光是缓慢的滑步就快整掉她一条命,看来真如老师所说,她还不够用功,必须再加强。
被老师美不胜收的舞姿激起斗志,全身僵硬酸痛的常乐天强撑起身体站起来,双脚并拢抬起上臂,做出她自以为很正确的标准姿势。
但是,老师的教鞭随即落下,烫热了发颤的手臂,她痛得快要没知觉了,仍强打起精神,强记老师所教过的每一个舞步。
「挺腰,上半身不要动来动去,脚要直……对,退一步再退两步,微笑,左肩微微后倾,很好,有进步了,扫腿的动作要再大一点……」「啊―」跳得正顺利,有些得意忘形的常乐天抬腿一踢时过于用力,脚下的三吋高跟鞋往前飞去,失去平衡感的身体蓦地重重扑向地板。
看着狼狈落地的身影,隐身在石柱后的泉武人忍着不现身,见到她不认输的这一面虽然让他感到欣慰,却也有些看不下去,冷着脸,感觉一股莫名的火气往上冲。
「妳又怎么了,不想学舞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妳知道泉特助高薪聘请我一堂课要多少钱吗?我远渡重洋从日本搭机前来,不是为了看妳的失败。」浅仓久美子口气恶劣,打从心底瞧不起眼前的台湾女孩。
她和泉武人是高中同学,也是泉武人的疯狂迷恋者之一,在学校她就特别注意他,常找机会接近他,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总被一群富家女像众星拱月似的团团围住,家境不如人的她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遑论是交谈。
而人生的际遇很奇妙,她作梦也想不到,当年为了馏口而学舞的她竟会被他挑上,不惜重金地要她搭专机来台,只因她有个台湾籍母亲,能说一口中文。
「我……好像扭伤脚了……」足踝位置隐隐抽痛,稍一扯动筋肉便疼痛难当。
「少装模作样了,以为随便找个借口偷懒我就会相信妳吗?哼,像妳这种小杂草还妄想麻雀变凤凰,想攀上豪门巨富,也不照照镜子,妳这种姿色连帮他们提鞋都嫌差!」羞辱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笨拙女孩让浅仓久美子觉得高人一等,却忘了她现在能站在这儿,跟泉武人有交集,都是因为常乐天的关系。
传入耳里的恶毒辱骂让泉武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眸沉如深潭。
「我真的是……」受伤了。
不让常乐天说完,浅仓久美子故意用脚尖踢了踢她的伤处。「马上起身练舞,不然我就告诉泉先生妳的学习态度不佳,我不教了!」
她在业界小有名气,自认为自己是无可取代的社交舞老师,想找她学舞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鲫,不差这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泉武人肯砸大钱聘请她,那就表示她的学生并非等闲之辈,若不是因为这个学生,又何必请她来台,她才是微不足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