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气几乎没有干柴,谢晏沿着峭壁摸了一圈,从山壁的缝隙裂缝里好歹捡了一些勉强能用的,捆紧了拿衣服一遮,快步钻回来,擦去了表面水迹,混着些草茎叶子点燃了一小堆。
山缝里很快亮了起来,谢晏粗略看了一下,山缝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大大小小震碎的石块和泥土。他视线移到山缝的深处,突然看见个人形躺在那里,吓了一跳。
拿着一小只火把过去看了看,谢晏微微惊讶,竟是那个许久未见的蒋家小公子。他的状况比裴钧差很多,已经不省人事,但他身上虽狼狈,严重的伤口却只有腿上一处。
——蒋旭光的左小腿断了,此时已被人简单做过处理,断腿用只剑鞘当做硬物固定住了。应该是裴钧的手笔。
见他暂时死不了,谢晏喂他吃了粒药,就回到裴钧身边去了,没功夫管他为何也出现在这里。
谢晏从牛皮袋里取出小毛毯和干净衣物,一边用火堆烤着。一边打开水囊自己含了一口,然后扶起裴钧的脑袋,凑上去喂他。喂了几口湿润他的嘴唇后,又将头盔倒过来当容器,往水里融了点糖和盐,继续喂他。
喂了约有一碗的量,谢晏才开始解他衣服,大概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就算小的伤口忽略不计,他这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足够令人触目惊心。左手有两片指甲整个翻起,露出了鲜红的甲床,连带从手背到肘间,是一大片的擦伤,像是刮了层皮下来似的。
最重的是他的肋间,皮肉一片狰狞,伤口外翻,血大半已经止住,只是还时不时往外渗血。谢晏怀疑肋骨断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里面脏腑,他不敢大挪动裴钧,只将他稍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
幸好谢晏事先牛皮袋里准备了很多东西,他用纱布沾着水清理了伤口附近的脏污,勉强把沙泥冲干净了,却也同时冲开了刚结住的血痂,空气里一下又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他喂裴钧吃了两粒止痛疗伤的药丸,又将金疮药粉洒在伤口,疼痛让昏迷中的裴钧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醒来,谢晏立刻用纱布将这处伤口包扎好。
弄完这些,他扔了血污的布,到洞口借着雨水洗了洗手,回来后将烤得差不多的毛毯搭在裴钧身上,又把自己衣服也拿过去烤,只穿了里衣,换了一块帕子继续清理裴钧的手。
那药丸是昌州军衙给他的保命圣药,很是管用,谢晏捧着他的手低头认真观察的时候,裴钧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外面暴雨瓢泼,洞里却燃着橘黄的火苗,光晕笼罩下有种莫名的温馨平静。
裴钧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什么,盯着面前一小截雪白而精致的脸颊:“你还在……”
谢晏松了口气:“你醒了,醒了就好。先别乱动,我把这擦一下。”
裴钧脑子里嗡嗡的,听他说话是有半句无半句,身上也阵阵发冷,而谢晏的手却暖得很,擦过他的皮肤,能感到鲜活的热意。他不知是自己高烧的缘故,只想着人死了是会冷的。
谢晏穿了一身白。
是在给自己整理遗容了吗……
裴钧忍着疼痛,虚弱地开口:“孤脸上不想涂粉,再给孤画一双剑眉,陪葬不用很多,就一件你贴身穿过的小衣就行。”不知道梦里的“谢晏”听见没听见,他焦心地胸口呼扇抽痛,“一件……小衣都……不行吗……”
谢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怕他挣坏了刚包好的伤口,赶紧道:“……行行行。”
“谢晏,答应孤。”裴钧目光停留在谢晏修长的手指上,一想到这双手以后不知道抱着谁,心中更郁郁难平,他微微侧开脸,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怨怼,“你和你新欢,再是情难自已,干柴烈火……也别在孤的灵堂上就……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