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打开时,扑面而出的是混着腐旧木柴味道的血腥味,夹杂着难言的臊味,令人作呕。谢晏走出来,鸦黑的睫下压着幽暗冰冷的情绪,一点血迹落在那张向来风姿润泽的脸上,如诡艳的泪痣。
那种情绪裴钧再熟悉不过了,是恨不得将人剖肉碎骨的戾气。
屋内的雁翎卫闷声收拾着残局。
谢晏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像是从九泉重返彼岸,需得吸收会人间阳气似的,半晌,听到脚步声,才挪动眼珠看向来人。见对方定定地盯着自己看,他深吸一口气,慨叹道:“看到我亦有会吃人的一面,很吃惊罢。”
裴钧先不答,只是从袖中抽-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去溅在他脸上的血点,之后将脏了的帕子随手一丢,撩开幕篱的垂纱,将他一并罩了进来:“不会。你这个样子孤也很喜欢。”
就算是柔软的人,也生有锋利的尖牙,只是善于隐藏罢了。
半开的柴房门内,守卫提了水桶,哗一声泼在地上,腥臭更浓。
一只手在拖动间摔下来,刚好被裴钧余光掠到,那手上光秃秃的,没了手指,掌心的肉都被人剜去,露着森森白骨。
“他卖了团圆二十五两。”谢晏厌恶道,一个有手有脚、身强体健的男人,却靠吃女人和孩子的肉、喝他们的血烂活于世,他要那手脚何用,“可惜人只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
拷问时,古贵哪里受过这些大刑,吓得尿了裤子,什么都往外说。
年纪小点的女孩子是最贵的,南邺太子与太子妃俱是龙章凤姿,团圆七八岁时美貌就初现端倪,那古贵是个色胚,若非害怕毁了身子卖不出价钱,早就对团圆下手了。
他想对团圆不规矩,但小丫头性子拗,宁愿挨打挨饿没饭吃,也不肯让他碰一下,一边往外跑,一边拿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砸他的头。他吃了几回亏,又怕邻居听见,只能恨恨忍下。
既然吃不到嘴里,那么想赶紧把团圆卖了的念头就越来越重。但他婆娘看两个丫头看得紧,几乎天天随身带着,直到那日,他趁婆娘到一位富人家里做工,没法带两个姑娘同去,这才寻着机会,引了人牙子到家里“看货”。
他甚至将团圆模棱两可的身世拿出来一番说兑,暗示她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小姐,得多给钱。
人牙瞧“货”确实满意,同意二十五两买团圆,古贵喜上眉梢,这个价钱几乎称得上是天价了。
这两年那个名叫小妹的丫头也长开了,反正不是自己的种,他本是打算先尝了鲜,再把小妹卖到青-楼。狗东西仗着小妹不敢乱说,平日里便对小妹动手动脚……若不是横插了乱民和寻亲这些事,古贵还用得着小妹,这件事才没有得逞。
畜生。
谢晏想起便觉得反胃,命人割了他那孽根,混着如注血流塞他自己嘴里,让他好好尝尝自己的恶果。
倘若谢晏当年能得知哪怕一点消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妹妹接回来,又怎么会让南邺最尊贵的小公主流落到被人当做货物卖来卖去!
他咬住唇,想到从古贵口中拷问出的那些话,手就禁不住颤-抖。直到裴钧用手指轻轻蹭在他的脸上,揩去了什么,又低头下来吻他。